□ 徐社文

 

 

曹文芳新作《小淮班》以男孩秦小兵学习淮剧为主线，将国家级非遗淮剧的百年发展史融入少年成长叙事，完成了一次文化基因的创造性转化。

《小淮班》以非遗传承为主题，展示了人心美好，给少年儿童以温暖。秦小兵从学二胡，到学戏，最后成为淮剧非遗传人，这一路走来，离不开长辈、老师的引导呵护。虞爷爷和他的女婿冷峻是他引路的人。虞爷爷是虞家班的第二代，酷爱二胡演奏，虽经苦难，不改初心，在乡间传播淮剧艺术，得知秦小兵喜欢二胡，不但相赠珍藏的黄檀木二胡，而且帮他校音、与他合奏、助他拜师。如果说虞爷爷在情感上完成了非遗传承，那么冷峻则接续完成了二胡技艺上的传承。冷峻姓“冷”、面冷，但大爱在心，秦小兵在严格、规范的训练下长进飞快，为走进小淮班奠定扎实的基础。水乡淮剧团团长虞小妹、瓢城淮剧团李团长、鲁艺学校校长都是秦小兵求学路上热心的人，虞小妹提供了小试技艺的舞台，李团长提供了“带薪”学习、锻炼的机会、校长更是爱惜人才破格特招，一个刚刚起步的少年，在关键的每一步都得到了强有力的加持。爸爸秦高山、妈妈葡萄、糖河村的乡亲们、瓢城淮剧团的花旦虞海翎、司鼓阿川、敲铙钹的许木、小淮班班主任苏莺等无疑是秦小兵成长时时、处处激励的人，这种激励不仅仅是遇事的支持、言语的安抚，更有他们自己对淮剧的坚持。偶遇的黑衣老人和打鱼老人，更是起到了非比寻常的激励作用。小说另一个着力刻画的少年是虎娃，他既是虞家班的第四代传人，也是秦小兵的玩伴、小淮班同学，他们在舞台上的位置虽然前后有所更换，但追求淮剧艺术的传承让他们成为彼此相伴同行的人。当得知瓢城淮剧团艰难苦撑时，秦小兵握住虎娃的手说“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努力，把淮剧表演好，传承好”。其实，人一生的成长，关键就看你遇到什么人，秦小兵在学艺的过程中遇到这些人，何其幸也。

《小淮班》以时代变迁为背景，抒写了淮剧发展，给少年儿童以启迪。随着社会发展，传统淮戏愈发显得剧目陈旧、角色刻板、唱腔伴奏不够“好听”，因而面临着观众流失的困境。正如老戏骨虞爷爷所言：“戏曲要在保留根本的基础上，不停创新，才能留住观众。”小说从三个方面体现了传统淮剧创新发展。一是剧本题材创新。如现代淮剧《九湾小镇》演绎了一代代淮剧人的故事，获得全国戏曲会演优秀奖。而传统淮剧经典，如《白蛇传》《莲花庵》《骂灯记》《秦香莲》等在经过改编后也能绽放新的活力。二是角色演绎创新。传统淮剧主角要么是神仙鬼怪，要么是才子佳人，与当下这个迅速发展的时代脱节严重。因此，创新淮戏必须拓宽人物角色，使角色能今、能古、能文、能武，丰富大花脸、二花脸、三花脸等各色脸谱。三是唱腔伴奏创新。在过去，传统淮剧大多是悲苦的调子，带着哭腔，听起来比较悲情，有助于听者释放悲苦与愤懑，得到心灵抚慰。如今，原本充满“苦腔”的淮剧得到改进，变得轻快、好听，适应了现代审美的需要。伴奏方面也是如此，乐队在保留二胡、板鼓、三弦、扬琴、笛子、唢呐、苏锣、铙钹等传统乐器的基础上，还加入了大提琴、低音提琴等西洋乐器，使淮剧音乐更加丰富多彩。小说中，经典剧目《芦苇坡》就是一个创新发展的极佳展现，成为传统剧种突破困局、走向振兴的关键一笔。秦小兵和小淮班的同学们就是在这种与时俱进的突破和创新中获取能量、锚定目标、乘风破浪。而小说叙述，发展的暗线与传承的明线齐头并进，相得益彰。

《小淮班》以小兵学艺为线索，凸现了少年精神，给少年儿童以榜样。“少年强则国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靠一代代人的努力，而每一代人的根基则在少年。悲怆是淮剧抹不去的胎记，而现在长在糖河边的少年是幸福的，他学习淮剧的旅程是甜蜜的。小说着重刻画了秦小兵身上三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对淮剧的热爱。这种热爱似乎是天生的，有源于父母的基因，有“戏窝子”里的耳濡目染，有虞爷爷等前辈的发现、培养。他第一次与虎娃妈妈的对唱、遍地寻找蛇皮自制二胡、套上黑雨靴当戏鞋、披上被面当戏服、用锅碗瓢瓶当乐器组建“糖河村小淮班”，就是一个孩子对热爱的最真实表现。对于非遗传承人，热爱比什么都重要。二是对学艺的坚持。在这一点，主人公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和自信。有两个场景让我印象深刻：孩子们都买到了玩具竹二胡，正胡拉乱扯，“秦小兵没有去凑热闹，独自坐在家门前的青石码头上，手指在琴弦上慢慢摸索，寻出了一个又一个音。”独自一人进城拜师，“天麻麻亮，秦小兵就悄悄起床。他拎着二胡轻手轻脚地走出宿舍，走出校园，向瓢城淮剧团前面的小河走去。他坐在河边，拉起二胡，琴声响起，向四处散去。”三是对朋友的情义。一起的玩伴终于成了小淮班的同学，他虽然只比虎娃大一、两岁，但每天都要喊虎娃起床，还常常帮助虎娃洗衣服、洗餐具。当虎娃突然患上“肌无力”住院时，他连夜回家请爸爸帮忙制作拐杖；新年联欢，背着虎娃上台同唱最后一首歌；体育课上与同学一起搭成“轿子”让虎娃坐上，实现虎娃绕操场跑一圈的愿望。虎娃最终战胜了颓废，又在舞台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秦小兵功不可没。做人的有情有义是演好角色有情有义的前提，后来杨一鹏在《芦苇坡》中为秦小兵“定制”的角色鲁艺的年轻学生——班长雷子，冒死为老师取药，就是对这个少年品质的褒奖。

《小淮班》以鲁艺故事为拓展，根植了红色基因，给少年儿童以信仰。小说两次嵌入了鲁艺的故事，第一次是秦小兵在小淮班的开学第一课，班主任苏莺老师说“这是瓢城鲁艺的传统，新生的第一课要接受革命传统教育。”尤其是面对日寇的淫威“九女投河”故事让孩子们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那一刻他们明白了什么是民族时节，他们有幸在一所具有光荣历史传统的学校来传承民族艺术是多么的自豪。如果说这一次孩子们还置身其外，那么第二次孩子们就置身其里了。第二次是瓢城淮剧团要走出经营的困境、突破戏剧的低迷在苦苦寻求好的剧本，就在编剧杨一鹏苦思不得其解时，儿子虎娃一句“可以写我们鲁艺的故事吗？”让他眼睛陡然一亮，越琢磨越觉得是个好方向，于是和孩子们一起创作了现代淮剧《芦苇坡》，在这部戏里，小淮班的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角色。他们用心排练的过程，就是一次次心灵洗礼的过程，人生的信仰也在悄然生成。鲁艺的故事既救了剧团，更砥砺了人心。两次嵌入浑然天成，第二次是第一次的承接与升华，是从说教到融入的跨越。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小淮班》以反映鲁艺师生抗日事迹的现代淮剧《芦苇坡》赴京演出取得巨大成功作结，既是对历史的纪念，也揭示出鲁艺精神的当代延续：艺术始终与民族血脉相连。

我十分喜欢小说结尾孩子们在《芦苇坡》戏中那句唱词“太阳花，花太阳，一年一岁花辉煌；花辉煌，天上太阳有一个，花开遍野是太阳......”忽然又想起老人家也曾寄语年轻人：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小淮班》让我们看到了非遗传承的遍地鲜花，看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耀眼太阳。

 

 

作者简介：徐社文，江苏省作协会员，二级作家，曾任盐城市作协副主席。出版《丑丫》《阳光天使》《时光背影》《冰清玉洁》《小机关》等作品集。作品《解释》获得首届全国微型小说年度评选一等奖，作品集《阳光天使》获得江苏省第二届紫金山文学奖、《小机关》获2017年度盐城市政府文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