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详情
2025年06月07日
黄昏里的炊烟
□ 石泽丰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曹村的方向传来,我立马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不远处那间低矮的瓦屋。通过人们忙碌的情形,我感知到老人走了,就在今天黄昏,她屋顶上也没了炊烟。暮色开始漫上了黄昏的边缘。
我虽不能准确地说出老人的年龄,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牙齿全掉了,腮帮瘪得无依无靠。那是三年前的夏天,我到曹村挂职当支书。当我徒步走上山顶的时候,我看见了顺坡而下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民房,整个村落就像一个倒扣的瓜皮帽,几十年忘了拾捡。由于是黄昏,炊烟正袅娜地上升着。因为我不知道去村委会的路,在村口,通过一扇低矮的窗户,我看见她正坐在灶膛前,将一把把的干柴塞进灶膛。
我走进屋里,向老人说明了来意。老人慈祥的脸上顿时泛起了好客的笑容,在灶膛火光照射下,她额上的皱纹呈现出逆光的效果。老人站起身,抖抖围裙上细碎的柴屑,见我满脸汗水,立即从一个瓦罐里倒出一大碗黄连水,要我喝完。当我把一大碗黄连水喝完之后,老人笑着说:“孩子,苦着呢……”
这是我和这位老人缘分的开始。
从屋子里出来,抬头望天,各家各户的烟囱里正冒出轻柔的炊烟,这情这景,让我感受到了朴素而淡雅的气息。离开故乡三十多年了,如今重新沐浴着这青蓝色的炊烟,哪还能感觉得到一路的疲惫呢?划掉时间的沟壑,炊烟犹如一股打捞记忆的缆绳,将往事拎出岁月的深井。童年时代的黄昏,奶奶常常一边烧饭,一边长一声短一声地呼唤我的乳名;在我们这些不归家孩子的眼里,茅屋上的炊烟以一种生长的姿态悠悠地升上了天空。透过炊烟,我再一次想到了荷锄的人们淌不完的汗滴和乡村里沉甸甸的收成……
在日后走访中,我得知了老人的经历,她被日本鬼子伤害过,自那以后,她从不思嫁,一生过着单身的生活。就在她六十岁的时候,她收养过一个穷人的孩子,并把这个孩子送进了边防部队。每到年末,她总是倚在黄昏的门边,盼着远方的儿子回来。她告诉过我,炊烟是一种思念,尤其是黄昏里的炊烟。是呀!我们这些远在他乡的儿子,何时又曾觉察过黄昏里一些类似炊烟的痕迹呢?
上个月,听说她病了,我和村委主任去看望过她,没想到在今天的黄昏,她走了。我感觉心里特别沉重,我步出户外,看她屋顶,看她屋顶上的天空,没有发现到那支熟悉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