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 鹏

 

小鬼班中年龄最大的是苏成。按照当地以虚龄计算年龄的习俗，苏成才十八岁，江延、武仁、施萍的虚龄还不到十八，但也算是班里的大人了。鉴于他们平时的表现，这四个年纪稍大点的，在结业前都被吸收入党，成为中共候补党员。

江延初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就参加了革命。在那个世道，他对毕业文凭这张纸不看重，觉得有它无它都是一回事。他亲眼看到多少高中生拿了那张文凭后没事干，文凭等于是一张废纸，“毕业后失业”这句话在学生中颇为流行。他唯一的特点，也是他当班长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全班个子最高。因为他个子高，在第一次编班站队时，就站在这个班的排头。

编班后，来自各地的学员都要作自我介绍，以及推选正副班长，江延又被指定为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也顺理成章地被推选为班长。

他在班里，虽然平时说话很少，没事就看书本或者写写笔记，但讲起话来倒是干脆利落，从不颠三倒四。每次主持讨论会最后作总结时，他总要征询其他同志的意见，直到大家都表了态才算通过，“民主”表率做得很有范。或许是性格使然，他做事和说话一样，慎重且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他说话与行事作风颇得人心。由于大家都叫他们小鬼班，有时别人来找九班有事，就故意开玩笑，不喊他们小鬼，反而称他们大人物，甚至说：“大人物们，你们的鬼头子哪里去了？”

班上其他人还来不及开口，扎着牛角辫的施鹃就瞪大眼睛，抢着与来人答讪：“什么鬼头子？我们的正副班长都不在，以后不能这样称呼的，他们都是我们班的大人物。”

经她这么一说，再由戴眼镜的武仁加工炒作，“我们班里的大人物”就成了江延的专用名词，或者是绰号了。

那“二号人物”理所当然是副班长的尊称，尽管大家只在背地里说说笑笑。后来，大伙儿也意识到，在革命队伍随便替一个同志起绰号，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为此，武仁首先在党的小组会和班务会上作了检讨。其实，江延和苏成只当是大家开玩笑，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苏成长得墩实憨厚，在小鬼班里，虽然他的年龄最大，而个头，除施鹃外，就算他最矮。因为他是九班副班长，集合排队时成了排尾兵。本班的、别班的一些调皮鬼，经常故意走到他的面前，和他比一下高矮。比过以后，还装模作样地摆出自我陶醉的样子：“你怎么搞的，长势不快，大概是肥料不足吧。”

苏成并没有因为自己个子矮点而沮丧，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总是憨憨地一笑：“你们不要犯片面性错误嘛！不要光看到矮子的短处，还要看到矮子的长处吧？矮子穿衣节省布，睡觉占地少，打起仗来目标小。”就是有人喊他声矮班副时，他总答应一声“到”。有时，他还会自我调侃说：“你们光说我矮啊，什么长势不快啊，这是你们不懂常识，更不会算账。俗语说，男长三十，女长二十，才算完型。那么，我老苏还要长十二三年呢。你们各人想想，如果到了十二年后，在座的每个人都要比我矮上一大截子了。你们再要和我比高低，至少要比我矮上两头。到那个时候，你们要想看看我老苏，就得站在我面前，踮起脚尖子。像施鹃这个黄毛丫头，那就需要用个梯子，爬到屋顶上去了，才能看得清楚我矮班副的真面目啊！”

武仁是班内最活跃的人物。平时他一个人说的话，比半个班的人还要多。他本人又特喜欢和副班长打嘴磨牙逗乐子。

他一听苏成说这话，十二年里只有他一个人长个子，其他人一点都不长，就插上话来：“哎！新奇，太新奇了，阿拉也学过数学，就没有学过我们矮班副的新算法。如果照你这么算法，阿拉的这双近视眼，到那个时候非得另配一副仰视的眼镜不可了，否则是看不到尊容的。我们班长现在就长得这么高，等他到了三十大寿，往那里一站，恐怕电线杆子还没他高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