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开顺

 

老父亲已经是九十有四的年纪，走路不用拐仗，有时自己还会到银行去拿退休金，偶尔还会逛逛超市、菜市场，自己喜欢的、我们喜欢的总要带点回来。或者到原单位部分老年人聚集的地点去，听听其他老同事的消息。步行使他的身体很硬朗，也使他饮食起居保持正常。

父亲的一辈子几乎是靠一双脚走下来的，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船上，在自家的木帆船上。父母退休前从事水上运输工作，一只载重量九吨的木质自航船，承载一家老小的口粮和我们兄弟姐妹成长的各项生活开支。哥哥在一起叙旧时经常说：“没有这条船，我们兄弟长不大”。

父亲还未成年就跟随爷爷奶奶在船上劳作，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在船上成了家，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个。爷爷奶奶退休后上了岸，便把船的“大权”交给了父亲，船也就成了我们期盼能早点归来的家。我们到了上学的年龄后，父亲便把我们送到乡下的老家上学。他扛着口粮，一路奔走 ，把我们从集镇送回老家，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到码头上赶任务，从不停顿。

在船上遇上逆流，父亲便会用竹篙走在船帮的跳板上，躬着腰身从船头到船艄撑船。岸边有纤路时，父亲会拉上纤绳上岸，同样是弓着腰，从早到晚，从春到冬，从年轻至退休。母亲在后艄摇橹，还得兼顾着做饭，遇上大风大雨才会停一下，歇一阵。碰上顺风顺水时，父亲从不错过一分一秒，赶紧扯上布帆，乘风破浪，日行百里，母亲则谨慎地掌着舵，目视前方迎面驶来的船只。父亲有时也会悠闲一会儿，抽会儿烟，唱两句老调。坐在桅下观望前方的桥梁，还有横跨两岸的电线，随时准备降帆下桅避让。等船穿过阻挡物后，父亲又一次扯上帆，直到天色慢慢黑暗下来，看不清前方的阻碍物时才会扯下帆。但船却依旧不会停泊，父亲会拿起竹篙，点起马灯，紧靠岸边行驶，到码头才会抛锚吃饭休息。

不管是在船上，还是退休上岸以后，父亲的脚步从未停歇。他用自己行走的一生教育我们，人生就是要不断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