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崇海

每逢过年，家乡人吃早茶时，喜爱吃一种叫麻辣菜的美食，乡亲们都叫它为“窜鼻子”，因为吃它时，有一股麻辣味直冲鼻腔，刺激鼻黏膜，令人直打喷嚏，几秒钟后，麻辣味消失，顿觉神清气爽，十分舒畅，胃口大开。它还有个特殊的功能，若你受到轻度的风寒，鼻腔阻塞难受，吃上几筷子，几个喷嚏一打，保你鼻腔畅通，寒气随之消失。称它为“窜鼻子”也由此而来，所以受到乡亲们的青睐。

一提到“窜鼻子”，就勾引起我对妈妈的怀念。妈妈在世时喜爱“窜鼻子”、爱做“窜鼻子”。我们庄上百十户人家，几乎家家都要做“窜鼻子”，我妈妈做的“窜鼻子”的味道是数一数二的，用我们儿时的话说：“特好吃！”每年正月初头吃早茶时，桌上除了煮的花生绿黄豆、烫卜页大蒜等盘子外，妈妈特别注重端上一盘“窜鼻子”。浇上麻油，只见绿澄澄的麻菜，黄霜霜的萝卜干，十分亮眼，吃在嘴里，脆生生的，香中带辣、甜中带咸，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股麻辣味，别有一番情趣。有的皱了一下眉头，有的打了个喷嚏，增加了早茶桌上的欢乐气氛。记得儿时头一次吃“窜鼻子”时，我被辣出了眼泪，连打了几个喷嚏，直往外吐，引起哥哥姐姐们的哄堂大笑。后来我习惯了“窜鼻子”的辣味，只要桌上有这盘子菜，我都抢着吃。几十年过去了，“窜鼻子”的美味依然让我难以割舍。

其实做“窜鼻子”的野麻菜并不要花钱买，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每年霜降以后，妈妈就把一篮子一篮子的野麻菜挑回来，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吊在屋檐下风晒。到了腊月里，蒸饼、划糕一结束，妈妈就取下屋檐下的麻菜干，放在笼汤里浸烫，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野麻菜回软，恢复绿澄澄的颜色。妈妈将其取出来，爽干、切碎，然后下锅加豆油或菜油用文火慢炒，一般要炒三四十分钟，炒到野麻菜里溢出水分，加少许食盐，约六七成熟时出锅，放进切碎的萝卜干、白糖等调味料拌匀，装进坛子里封存个把星期，拿出来吃时，坛子口一开，香味扑鼻，十分诱人。

在做“窜鼻子”的那当儿，只见妈妈锅上锅下，忙得团团转，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从没有听到她喊过一声“累”！那些年，她要做好多坛“窜鼻子”，当作年礼分送给亲友及邻居。住在外地的亲友到了年底还主动捎来口信，给他们做些“窜鼻子”。妈妈不管多忙，都要一家家地送到。妈妈过世后，这些亲友都叹惜道：“再也吃不到那样的‘窜鼻子’了！”叹惜声中饱含着对妈妈的思念。

如今，会做“窜鼻子”的老一辈基本都离开了人间，“窜鼻子”也很少见到。但我每年到了年底，脑子里还是妈妈做“窜鼻子”的身影、“窜鼻子”的味道、吃“窜鼻子”的欢乐情景。“窜鼻子”中蕴藏着对妈妈的满满的怀念和敬仰，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