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平 卫雨明

 

郭 猛

 

1941年7月20日，日军集中十七师团小林部一部、独立十二旅团南浦部，并纠集汪伪军李长江、杨仲华部共17000余人，由日酋南浦指挥，从东台、兴化、射阳（西射阳）、陈家港等地，分四路合击盐城，并沿着通榆公路和各交通要道设建据点，妄图一举消灭华中抗日根据地指挥中心——中共中央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摧毁刚建立不久的盐阜抗日民主根据地。日寇的“三光”政策，使盐阜大地狼烟四起，哀鸿遍野。

面对严峻的斗争形势，盐城县军民遵照中共中央华中局、新四军军部和盐阜区党委的指示，迅速投入“反扫荡”斗争。新四军一师二旅四团于7月中下旬至8月初，在盐城西乡连续与日伪进行了收成阻击战、过河尖保卫战、毛家舍遭遇战。为了打击日寇嚣张气焰，团长刘别生、政委郭猛联合县、区地方武装，准备对驻扎在秦南仓的日伪军进行一次反击。

战前，他们对当前形势进行了周密的分析和估量。首先，日寇侵犯盐城后，奸淫烧杀，无恶不作，犯下了滔天罪行，我地方政权组织不断遭到破坏，不少党员干部被抓捕，少数动摇分子投降敌人当了汉奸，带领敌人下乡“扫荡”，推行伪化。为了打击敌人，提高军民抗日士气，军地抗日武装力量主动出击已经迫在眉睫。其次，秦南仓敌据点位于盐城的中心战略要道，盐城县六个区、一个办事处被日伪分割了四个，严重阻碍了我地方政权建设和部队开展活动。再次，驻秦南日伪军隶属于兴化日军警备司令部和伪二十二师刘湘图部，一旦遭到袭击，龙冈、盐城日伪军应该不会主动增援。第四，秦南日伪军建据点才一个多月，土圩也刚刚筑完。除碉堡外，鬼子和日伪军的营部还未完善，而且工事结构不太坚固。通过上述形势分析，刘团长、郭政委坚定了攻袭秦南的决心，并迅速制定了攻袭秦南仓的战略。

 

化装侦察

 

1941年9月15日，驻在盐城县五区刘贯庄的盐城县总队李彬山副总队长、张志勇主任接到县委书记周利人、县长骆明和团长刘别生、政委郭猛配合攻打秦南仓日伪据点的通知，要求县总队和一、三、六区的民运队联合侦察秦南仓日伪据点，详细了解日伪驻军的分布、兵力、兵种、工事结构、武器配备等情况。

李副总队长迅速成立侦察小组，任命周、严两位参谋为正副组长。秦南外围的侦察任务包括地形、地物及道路、桥梁、河流、渠道和测绘定位制图，由四团负责，总队协助。

秦南镇内的侦察任务，包括土圩、据点和敌伪军兵力分布、武器配备、碉堡、壕沟等方面，要了解这些情况，必须实行潜伏侦察和捕俘相结合。鉴于四团侦察排的战士本地人少，最后决定由四团和总队各抽选4名本地侦察兵，四团由徐排长负责，总队由卢栋负责，统一由徐排长指挥。拟定的侦察的方法是：四团侦察兵化装成做小生意的商贩混入镇内，总队的侦察兵化装成进镇买粪的农民。

当日上午，日伪设在秦南镇东桥头的卡口警备森严，我侦察员便夹在人群中进镇，他们有装扮卖菜的，有戴着墨镜装作算命的，顺利混过了关卡。另一路人马从水路进镇，他们借来一条船和买粪的全套用具，先在船上装了几担粪，将短枪用狗皮、油皮包好后放到有粪水的桶里。这样既能随时取用，又能在突发情况下将短枪倒入河中。他们将粪船停靠在秦南镇南的河湾处，这里与对岸的潜伏指挥点只有一河之隔，那里有望远镜和一挺机枪，必要时可以掩护侦察人员渡河撤退，同时这条船又作为潜伏人员进镇的联络点，对外暗号是：竹篙高插在船沿边，粪桶放在船头上，表示太平。船上暗号是：锅盖上放把铲子，盖得完整为太平；反之，盖不完整或无铲子，就有危险；若不见了锅盖，就表示出问题了，必须迅速疏散撤退。

中午时分，侦察员乘船安全进入秦南镇的预定位置。船停好后，向对岸监护点发出了安全信号。

按照分工，侦察员成克翔在船上值班，负责联络暗号和烧饭；班长卢栋和成玉宏、滕天祥各挑一副粪桶，到分工点去买粪。敌人据点周围的居民因为怕日伪军找麻烦，都不愿意到船上卖粪，侦察员就借机挨家吆喝，顺便侦察敌情。

这里正是侦察的重点位置。眼前的一排排房子是伪军的营房，营房后有两个又宽又深的土圩，土圩围绕着两个高大的碉堡。鬼子的探照灯就设在碉堡上，碉堡通往土圩有条深深的壕沟，壕沟上架有吊桥。为了探测这壕沟有多宽、水有多深？卢栋急中生智，挑着空桶进土圩去挑粪。他看到一个伪军挑着两只货筐从土圩内出来，就有意先到桥中间，与这伪军撞了一下，故意掉落在壕沟里。他装着跌伤了，然后在壕沟里走来走去，像是寻找便于上岸的缺口。他将扁担放在水里横洗竖洗，就这样摸清了壕沟的水深和宽度。

到17日中午，侦察员已经清楚掌握了日伪军的兵力、兵种分布和内外壕沟、土圩、碉堡建筑以及日伪军一个班流动哨口的间隔时间等情况。

这里驻有木村中队长率领的一个日军分队，有60多人、1挺重机枪、3挺轻机枪、3具掷弹筒和50余支步枪。

伪军是国民党军队韩德勤部的一个伪军残团，对外号称一个旅，伪旅长是执行汪伪所谓曲线救国政策而率部投敌的宋其余，营部驻有机关人员和一个步兵连，有迫击炮2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3挺，连同政训人员等有150多人。

北街后土圩驻有一个连伪军，有3挺轻机枪、60余支步枪，加上伪镇公所、维持会、谍报队、保安人员等有130人。

东土圩驻有一个连的伪军，有3挺轻机枪、70余支步枪，约100人。

秦南仓街上有一个流动哨班，两小时巡查一次。深夜12点至次日早晨6时，由日本鬼子流动巡查3次。晚上6点至8点，维持会、保安队人员为了敲竹杠、捞外快，都要上街强行盘查行人。

总队侦察组人员本来计划待到晚上撤回，再寻机捕捉两个俘虏回去。就在此时，他们看见潜伏指挥点发出了暗号：一人手中拎腿倒提一只鸡，肩上搭了条白巾。这暗示俘虏已捕到，要求他们迅速撤回。于是，他们按照原路线顺利返回。船到董家伙时，徐排长已绘制好作战攻袭方案草图，周、严参谋正在审讯两个敌俘，他们就等卢栋这一组的情况核对敌俘口供。

原来，徐排长等人撤出秦南后一路向东，走到石家河至商侍庄之间时，遇到两个伪军谍报员。这两人被抓时，嘴里还大声叫着“不要误会，自己人，我们是谍报队的。”徐排长等人缴了这两人的短枪，厉声说：“少废话，跟我们一起走！”他们一边走一边还唠叨：“长官，东边不能去，有共军游击队，晚上活动得厉害。”过了河，到了格陈庄，徐排长告诉他们：“我们是新四军！”这俩家伙闻言，吓得身子像筛子筛糠一样，连声喊着“四爷饶命。”

当晚，根据侦察的综合情况，完成了作战攻袭秦南仓的草案，并由周参谋带回部队。

 

 

夜幕突袭

 

9月18日，夜幕刚刚降临，明月高悬，秋风送爽，大地一片宁静。新四军一师二旅四团在政委郭猛的指挥下，由北蒋庄至尖胡庄过河，进入千秋圩。团指挥部设在宋村南边的界沟一带，团直和一营驻扎在宋村，由西北攻袭日伪军的两个土圩。二营直插商侍庄攻袭东土圩，并调六连配合特务连攻袭北土圩。三营七连直扑张本庄，构筑工事，以阻击可能从龙冈西援的日伪军。八、九两连机动待命。县总队的主要任务是打援，一连到包家舍、南官庄之间的朱沥沟西岸构筑工程，阻击古殿堡的北援敌军；二连到泾口构筑工事，配合阻击龙冈的西援日伪军。区游击队除配合主力消灭敌人外，还要营救被捕的乡干部和乡农会干部、干属和群众。攻打秦南仓的指令下达后，游击队员和各乡的干部、党员迅速组织了几十副担架和几十条船，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准备作战后勤服务。

我军总攻时间定为当夜11点整，先遣部队由昨日进入秦南的侦察员前面带路。10点多钟，侦察排悄悄进了秦南仓大街，潜伏在哨兵附近。街上没有行人，静悄悄的，驻在街上的伪军白天下乡扫荡，抢了老百姓很多的东西，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窝。晚上，照常花天酒地酒足饭饱一番后，就像一群豢养的猪东倒西歪、呼呼大睡。几个放哨的伪军，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心不在焉地等换哨。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白天扫荡、连新四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可到了夜晚，新四军就像天兵天将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们眼前。侦察排长一挥手，侦察员们如猛虎抓羊般扑上去。这些伪军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一双老虎钳般的大手卡住了脖子，随后枪被缴了，一块破布塞进了嘴里，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

此时，敌人的一支流动哨兵由西而来，潜伏在暗处侦察排战士一拥而上，他们还未清醒过来就被缴械。伪军班长见势不好，慌忙开了一枪，随即就被卢栋一枪托打倒在地。

由于这枪声惊动了敌人，郭猛政委随即命令总攻开始。新四军和县大队人马洪流一般迅速冲进秦南仓的大街小巷。

四团的部分战士封锁了日军碉堡前面的吊桥，狙击手一枪打灭了炮楼上的探照灯。四团另一部分战士与县大队猛攻宋其余部的伪军。顿时，整个镇子响起了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缴枪不杀！”“新四军优待俘虏！”战士们的口号声在集镇天地间震荡。那些正在睡梦中的伪军，还未来得及穿衣，就被机枪扫死或被手榴弹炸死。没死的伪军像一群没头的苍蝇，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到处狼奔豕突，纷纷缴械投降。我后续部队潮水般涌进了事先分工的攻击目标。

总攻开始后，区游击队在主力部队的配合下，立即控制了关押我方干部和军属的祠堂。消灭看守的敌人后，打开祠堂大门，迅速组织我方被押人员转移。

 

诱敌深入

 

新四军夜袭秦南仓，因敌哨兵的枪声暴露了目标，郭政委于是当机立断，立即将原偷袭计划改成了强攻。

因为集镇只有一部分伪军驻扎，鬼子及伪军营部都龟缩在炮楼和壕沟内，强攻战斗打得十分艰难。虽然我攻击部队非常勇猛，不断发起攻圩战斗，可是敌人依靠碉堡和壕沟工事的优势负隅顽抗，我军竹梯多次被敌人推翻或砍断，战士们不断跌下壕沟，敌人就用机枪扫、手榴弹炸。然而，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边的战士又冲了上去。这仗打得最惨烈的，是攻击伪营部的二、三连。由于敌人得到了日本鬼子的大力支援，战士们刚攻进去，就被敌人反击出来，连续三进三出。部队伤亡很大。四团虽有几门迫击炮，但没有炮弹，所以奈何不了炮楼，战斗一时处于胶作状态。

此时，郭政委和李副总队长迅速分析战情、作出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调整部署，调配火力，由强攻改为围攻，再佯装撤退。

夜袭一打响，缩在炮楼的木村被打懵了，电话铃响个不停，这是伪军宋旅长等人打来的求援电话。后据被俘的伪军军官交代，当时，木村正在睡梦中被惊醒，拿起电话筒一听，是和平军的宋其余在向他求援。而此时，战场枪声渐渐停止，刺杀声消失。木村从炮楼上看见黑暗中的新四军人马纷纷撤退，感到情况不对，拿起电话非常焦急地问宋旅长：“你的，还掌握多少部队？”

 

 

伪军宋旅长声音沙哑而绝望地说：“我身边只有几十人了，请木村太君快快增援！”

此时的木村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分析这几天扫荡所得的情报，新四军的主力应该在百里之外，可进攻他的部队竟有轻重机枪，这无疑是新四军主力，难道他们会腾云驾雾，从天而降不成？他左思右想，又看见新四军已撤退，于是就想乘机出击，以挽回被新四军挨打的面子，于是先命令士兵用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狂扫猛轰一阵，见没有动静，心中大喜，立即派一小分队出击。

日军小队长伊达正芝听到命令后，随即带着八九个鬼子，小心翼翼地从碉堡中出来，向吊桥冲去。可他们刚跑到桥中，潜伏在吊桥前的新四军的机枪就响了，走在前面的三个鬼子全被撂倒，小队长伊达正芝也被当场击毙。后面的鬼子看到这情形，赶快仓皇后退躲进碉堡，除了乱打枪炮，再也不敢出来。

此时，我二营四、五连突击东圩歼敌获得全胜，六连、特务连在土圩北侧也发起猛攻，歼灭了大部分敌人，剩下的日伪军都躲进了碉堡。

凌晨四点，东方已显鱼肚白。郭政委见攻袭的目的已经达到，恐日军天亮围剿，就果断命令部队撤出战斗，派县大队和区游击队打扫战场，收集枪支弹药、粮食等物资，组织担架救护伤员，看押俘虏。此次夜袭，我军伤亡37人，毙伤日分队长及以下日伪军100多人，俘虏伪军连长等官兵154人，缴获轻机枪4挺、长短枪150多支、子弹数千发。

夜袭秦南仓是原盐城县分县后新四军与地方武装联合主动出击日伪军的第一战役，不仅打破了日寇不可战胜的谎言，也极大地增强了盐城县抗日军民的信心和斗志，在盐阜抗战史上留下了光辉一页。

 

（作者：盐都区新四军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