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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8月01日

大纵湖听绿

□ 孙成栋

作为镶嵌在里下河平原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大纵湖无疑是七彩缤纷的。但在我的心目中,绿色是大纵湖的母色,是她生命的底色、青春的原色、情怀的本色。

大纵湖的绿,源自她怀抱里的一切生灵:那一望无际、满目葱茏的芦苇,那亭亭玉立、翠色盈盈的香蒲,那身姿修长、鲜嫩欲滴的茭白,那清韵依依、美若仙子的碧荷,那在水一方、绿意袅袅的风菱,那连绵不绝、生机盎然的苦草、聚草、马来眼子菜……那覆盖率达九成以上的水生植被呵,赋予这方浩渺无垠、清波怏怏的家园,以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无人不醉的绿色风情。

这密密匝匝的绿,层层叠叠的绿,沸沸扬扬的绿,深深浅浅的绿,对每一双明眸而言,都是一场视觉的盛宴,甚至有目不暇接之感。但在我看来,这么浩荡、浓醇、丰沛、纯粹、澄澈、清幽的绿,如果仅用眼睛来接纳、盛装、消受,似乎是一种令人惋惜的浪费,甚或有暴殄天物之嫌。至少,仅从眼帘漫入的绿意之于整个大纵湖的绿,是局蹐的,犹如孤岭之于山脉、单渚之于群岛、朵花之于芳海。而我也在不经意间发现,用耳朵来感受、品味、触摸、体悟大纵湖的绿色,是一种别样的快事。那广袤的大纵湖哦,宛如一张硕大的唱片,让我以心为唱针、梦为唱盘、情为电流,聆听那永恒的绿色乐章。

我喜欢在风中,聆听芦苇荡里的绿色交响。带露的晨风中,我划着一叶轻舟,拨开芦叶浓密的喧哗,穿越着那片郁郁葱葱、迷宫一般的芦苇荡,感受潮湿空气里漾着绿韵的鸟啭、虫鸣、风喃,轻盈地掠过我的心湖;午后的微风中,我徜徉在芦苇荡里,感受芦苇向着天空拔节的号角,让铺天盖地的翠霭朦胧我的世界。那千万株流溢着新绿的芦苇,与我一起在清风中摇曳、轻扬、翩跹,静静倾听流水的絮语、岁月的足音、季节的回声;黄昏的柔风中,我于芦苇荡中席舟而坐,沉浸在深不见底的绿色里,什么也不想,只为采撷一份宁静,寻觅一份顿悟,珍藏一份豁达,暂且让身心淡出万丈红尘,摒弃三千烦恼丝。水天相接处,坐看云起时,永远铭刻在梦中的,是茫茫大湖那声青翠的呼唤。

我喜欢在雨里,聆听荷阵深处的绿色奏鸣。青青荷钱笑靥初展之时,尖尖小荷蜻蜓玉立之际,总有悠远的歌声飘过我的耳畔,在水面上抒写浅绿的涟漪。当热浪炙烤大地,我在荷伞之下,享受清幽和凉爽,也享受雨点敲出的清响,那是一片鼓的节奏,一片锣的音韵,抑或几声弹拨,不疾不徐,未成曲调先有情,潺潺绿涓润心扉。

我喜欢在月下,聆听萋萋水草的绿色咏叹。水草称得上湖中的精灵,总是暗藏着迷一般的生机。春天,当地面的花草开始萌芽,水草也从水底托起细嫩的枝叶,一簇簇,一丛丛,蓁蓁葳蕤,宛若奏响一场生命的赞美诗。淡淡的月华,如霏霏细雨飘落水面,打破满湖的岑寂,也打破一个漫长冬季的沉闷与枯燥。耳畔,是水草与湖水的喁喁私语,心头却仿佛洇开一抹抹隐隐的、绵绵的、茸茸的绿。此刻,鱼儿最为惬意,它们摆动着轻捷的身子,在水草中穿梭逡巡,在月色中倾诉相思,宛若置身于水晶宫里。而夏夜,水边蛙声四起,几只醉吟的蛙被月色惊扰,急切跃入水里,钻进密匝匝的水草丛中,搅得水面泛起一阵翠生生的颤动……哦,水草,生在湖里,是一生的慰藉;长在水中,是一世的缠绵;风雨能冲刷掉巨石的棱角,却冲不走你的月光小夜曲,抹不掉你对大湖的深情眷恋。

在大纵湖上听绿,我恰似一片叶子漂浮在茫茫碧波之上。彼时彼刻,感觉整个湖成了一个梦,而我也幻化为一朵澎湃不息的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