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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4月06日

小脚奶奶

□刘克强

顾老太是我姐姐的婆婆。2002年清明节那天,我去楼王镇顾家庄的姐姐家,正好遇到顾老太,她安祥地坐在门前的一张凳子上,一双小脚,恰似一对“小菱角”,但自此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像她这样的小脚奶奶了……

我的老家就在顾家庄。小时候,庄上的小脚奶奶比比皆是。一个百十户的小村落,可以走出六七十个小脚奶奶来。每到大年初一,她们头上盘着发髻,脚蹬一双绣花鞋,真所谓“乌头小脚”。

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女人的脚大脚小并没有什么概念。然而有时候,碰到几次看新娘、闹洞房的场景,就让我们大开眼界了。闹洞房的一个重要节目就是:让喜公公点上一支蜡烛,照着新娘子,然后主持人带着众人高声喊“好”:

领:照照新娘子脸,众:好哇!

领:粉白大团脸,众:好哇!

领:照照新娘子脚,众:好哇!

领:一对小菱角,众:好哇!

看得出来,这主持人总是把闹洞房人们的目光吸引到新娘子的一双脚上。可见,新娘子的颜值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脚的大小!

裹小脚名义上是为了女性的美感,实质上是旧时代对女性的一种变相摧残。就拿我母亲来说,平时她除了要带孩子,操持家务之外,还要参加田务劳动。特别是到了“黄秧落地,老少低头”的大忙时节,她要挪着一双小脚,泡在齐膝深的水田里插秧,面朝黄泥背朝天,一干就是几十天。像踏车车水的时候,她也得爬上脚车的车杠,一双小脚蹬着车拐和父亲一起车水抗旱,并不因为她是小脚而幸免这样的重活。而更让我难忘的是母亲的一次远行。1952年秋天,我小学毕业后考取了盐城农校。因为我从未离过家,一下子到盐城读书,十分牵挂,想去看看我。从老家到盐城,有八十里路程,没有轮船,更没有汽车。那年12月的一天,一大早,母亲便迈开一双粽子大小的小脚上路了,太阳大斜西才走到新河庙,不料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而来,一时母亲迷了路,几经辗转,两天一夜才赶到我的学校。今天回想起这件事,还是揪心地痛!

不过,就在我童年时候,我们家乡裹足的问题已逐步缓解。我有三个堂姐,在裹足这个事儿上可作时代变化的比照。大姐是1919年生,二姐是1927年生,她们都缠过足,是很典型的小脚奶奶,而我的三姐出生于1932年,那时我的三伯母对她的裹小脚要求就放松了一些,而且她小时候也有些犟脾气,不服裹脚,以致她的缠足“工程”便成了个半拉子!后来,她的小脚就是半大不小的那种(我也留有她的一幅照片)。而据我所知,在我们老家到了土改时期(1946年),再也没有女孩裹足了。

现在看缠足的问题,那不过是沧桑历史留下的苦涩一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