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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13日

温暖的火炉

□刘波澜

冬日,想起多年前乡下老家那个圆肚的铸铁火炉,想起它带来的温暖和欢乐,想起一家人围炉而坐的温馨画面。

北方的寒冬,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雪一下,天就更冷了。为了取暖,家家户户都要生火炉。火炉,对于北方人而言,就像守护神一样,有了它的庇护,人们再也不惧冬天的寒冷和漫长。

老家盛产一种名为“兰花炭”的优质无烟煤,好看又好烧,看上去油光锃亮,放进炉膛一点就着。

炭块燃烧时,火苗乱窜,会发出细微的“呼呼”声,火烧得越旺,“呼呼”声就越大。这声音就像是歌声,火炉在漫长的冬季好似一个歌手,天天歌唱,不知疲倦。

火炉刚生着时,母亲总要找来一大块猪皮,每天将炉子上下左右反复擦拭,七八天之后,火炉被擦得油黑发亮。本是个天天落灰之物,却被细致勤快的母亲收拾得一尘不染。

火炉擦亮后,母亲便会找出家里的那把白瓷茶壶,墩在火炉上。一黑一白,很是惹眼。茶壶里泡着的,是茉莉花茶。茶壶早早晚晚墩在火炉上,茶水便一直是温着的。每有亲戚朋友来家里小坐,母亲便倒一杯茶水待客。整个冬天,屋子里都飘荡着茶香和花香。

火炉不仅带来了温暖,随之而来的还有烤红薯之类的美味。红薯,是冬日乡间最常见的食物。把刚从地窖里取出的红薯洗净,放进火炉里,不一会儿,满屋飘香。烤好的红薯,外焦里嫩,用手一掰,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咬上一口,香甜软糯。烤得焦黄的红薯皮,尤其好吃。有时,母亲也会掀开炉盖,坐上铁锅,炒玉米粒、炒黄豆,甚至炒当时很少见的花生,给我们吃。总之,炉火熊熊的日子,放学回家,经常会有意外的惊喜等着我。

大雪纷飞的日子,屋顶上一片银白,厚厚的积雪,压得树枝嘎嘎作响。这样的天气,父亲不再出去忙活,左邻右舍也窝在家里不来串门,母亲早早把院门收拾好,一家人围炉而坐。

母亲坐在凳子上纳鞋底,我把书桌搬到火炉跟前写作业,父亲会趁这难得的空闲日子喝点小酒解乏。每次父亲喝酒,母亲都要给他准备点下酒菜,她说:“喝酒配点菜,不伤胃!”多数时候是一碟腌好的芥菜,有时也会油炸一碟花生米,或者炒几个鸡蛋。酒菜备齐,酒瓶、酒盅,还有碟子啥的,全都放在火炉台面上。

父亲每喝一盅酒,便用筷子夹口菜送进嘴里,然后半仰起头,闭上眼睛,细嚼慢咽,满脸陶醉。看着父亲优哉游哉的模样,我馋得口水直流,便向父亲讨酒喝。父亲笑笑,拿根筷子,往酒盅里沾沾,送到我嘴里。我用舌头舔舔筷子头,咂巴咂巴嘴,又苦又辣,呛得我咳嗽不止。

酒喝至微醺时,父亲两腮酡红,双眼迷离,说话已是含混不清,偏偏这时,他会提问一些离奇古怪的问题,譬如“一头牛面向北,先向后转然后向东转,这时牛尾巴朝哪”,还有“一个西瓜切几刀能切成9块”。我常常答得驴唇不对马嘴,满面红光的父亲大笑不止:“傻儿子,可得好好读书!”每当此时,母亲也会停下手里的针线活,跟着一起笑。炉火似乎也被父亲感染,跟着兴奋起来,火光在父亲脸上欢快地跳跃。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暖意融融,火炉里传来炭块炸裂的噼啪声,碟子里吃剩的花生米被火烤得吱吱冒油。

圆肚子铸铁火炉,陪伴了我们好多年,直到前几年老家接通了煤层气,它这个老古董才算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而今,每次回到乡下老家,看到柴房里锈迹斑斑的火炉,那些围炉而坐的陈年往事就浮现于眼前,耳边似乎又响起火炉“呼呼”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