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妻子脑部小疾，住市一院治疗10日。我白天上班、管饭，晚上陪夜，忙而不乱。妻子说，辛苦你了。我说，这是应该的、必须的，而且要照顾更周到、表现更好。妻子笑了。

和妻子邻床的一位病人，姓刘，60来岁。他因突发脑疾，反应迟缓，语言丧失，在乡中心医院治疗3天后，转到这儿住院的。陪护他的是他的妻子，后来我们称她刘嫂。老刘生活不能自理，照顾起来比较难。他妻子喂他吃饭、吃药，拉他下床走动，总是含含糊糊地冒出两字“不好”，整天躺在床上睡觉，好像有睡不完的觉似的。饭可以不吃，但药无论如何得吃下去。对于老刘的不配合，刘嫂有时发急，实在急得不行，偶尔就加上点“武力”。

照顾老刘的还有她的女儿。女儿住镇上，有40分钟车程，还要上班，刘嫂让她隔两三天晚上来看一次就行。但她女儿基本每天晚上都来，周末整天陪在这里。女儿来时，总是提着一个袋子，带来衣服、水果、营养品等东西。

两天后，我惊奇地发现，老刘好像特“听”他女儿的话。女儿喂他吃药，他会把嘴张得很大，药也顺利咽下去。女儿扶他下床走路，他也不说“不好”，乖乖地在女儿搀扶下向前走。但更多的时候，老刘仍在睡觉，女儿就给父亲翻身，轻轻地给她捶背。我把这个发现告诉妻子。我说，真是父女连心啊，难道血缘竟有如此魔力，多年的夫妻不如一滴血啊。妻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告诉我一个刘嫂说给她的故事。

这个女孩，是刘哥刘嫂的女儿，但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刘哥刘嫂结婚两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一天晚上，他们突然听到了婴儿的连续的哭声。夫妇俩开门一看，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放在门口。夫妻俩出门四周寻看，没见到一个人影。他们如获至宝，决定收养这个孩子。从此，夫妇俩有了颗掌上明珠。又两年后，女孩会跑会说，可爱极了，两口子看在眼里爱在心上。更意外的是，刘嫂的肚子突然有了动静，怀上了孩子。

但那个时候，计划生育管得异常的紧，一家只准有一个孩子。村干部说，要么把孩子送走，要么打掉肚里的孩子。这下难坏了他们夫妇。看看活泼可爱的孩子，摸摸日渐隆起的肚子，什么样的抉择都是困难的、伤心的，甚至是致命的。他们作出最终的选择，于是有了如今的这个非亲生的女儿。刘哥刘嫂苦了半辈子，拿出了所有积蓄，帮女儿在镇上砌了两上两下的楼房，成了家。

从心底里，我佩服刘哥刘嫂，这一对来自农村的夫妇。看着熟睡着的刘哥和依偎在他身边的刘嫂，内心升起一股崇敬之感。

神志不清的刘哥，此时，可能根本认不出她的女儿，也可能根本感受不到女儿对他的爱。也许，刘哥这一辈子就会这样，再也不会认出他的女儿；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一段时间后刘哥会清醒过来，但他一定不会记得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一定不会记得女儿为他的所有付出。

爱出者爱返，福来者福往。多年来，刘哥刘嫂种下爱的种子，如今在这个女儿身上开了花、结了果。穿越漫漫时空，爱就是那样的纯洁，回声也是那样的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