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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7月12日

晴川历历

□夏 牧

草木悠悠的岁月,岁月相携着草木。没有人踪的原野,草木随性地生长和换季,它们忽略曾经,也记不清来路,只知道在四季的更迭中不断延续自已。岁枯岁荣无关紧要,只要有日月星辰便好。

许多时候,草木或也向往草原,想象草原的辽阔壮美、无边无际,以及牛羊骏马厮磨奔腾的快意,也想象唐诗宋词中所吟诵的草色清幽的意境,以及不吝咏叹的赞美。或许,这是草木家族最为值得拥有的荣光。千百年过去,写诗咏草的诗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但草名依然秉承着土气的本色,比如狗尾巴草、猪浆草、牛筋草、趴地根……它们像极我童年时的伙伴和我自己。

萋萋芳草,青青苍茫。这是一种久远的旷古,还是眼前的久违?我想象不出土地还会怎样演绎曾经,或复制某种意境,比如萋萋满别情,苍苍古道尽。无语的道别不觉几十年过去,但唐诗联袂的记忆依然在心中发烫,瞬间想到鹦鹉洲的草色和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怅惘。游子总是这样,风吹华发而怀乡。

别后离情的一双眼睛,似在寻找前世之旅。为什么同样的白云,有的会幻化为苍狗,有的却垂泪为烟雨。记忆中的江南,烟雨使红纸伞下那袅袅婷婷的旗袍美,更添招风引雨的遥醉,更多一份朦胧式的离愁别绪。

这片坦荡无垠的平原,漫步的和奔跑的都是风,却以不同的姿态,给草木以浪漫或惊恐。我相信和风的妩媚,也相信旋风的暴戾。但它们都是出自天边的同一家族,只不过是陆上和海上的区别,春天和秋天的区别,但风带给年轻的记忆,却是春华和秋黄,妩媚和壮实,还有风车旋转的悠然。这是一个时代的岁月,也是抹不去的记忆。

站在水乡的草垛,常常想象山高水长、山溪欢畅的流韵。奔腾的流水是雪山的音符,可以用跌宕的方式,起伏出一种撼人心魄的阵势,但浩荡的远水流入平原的小河,再也奏不出铿锵的旋律。一样的分子,不一样的情趣。许多时候,无法说清这种嬗变的内在逻辑。一马平川的水乡,除了牛倌的号子扬长,就是匆匆脚步相伴禾苗的拔节。

水稻是水乡永远的灵谷,曾经像野草一样不修边幅地蔓延,然后随季节自生自灭。随着江南移民人迹的变迁,灵谷的散漫格局得以改变,它们不再随性,而是根据人们的愿望生长和繁衍。

水稻的繁荣并不排斥草木。草的智慧,或是人类无法想象的。人们总试图歼灭它们以图净,包括东篱居士陶渊明也不容野草芜杂豆黍而荷锄。但土地却滋生并呵护着它们,为此生生不息。比如爬地根、牛筋草、婆婆纳之类不谈尊严,只以席地的姿势,紧贴着大地母亲。它们的根很灵性地扎入泥土,任凭风吹雨打。当人们不得不放弃家园的时候,草是忠诚的守望者。

鸟当然知道草的心思。秋霜至,秋草黄,鸿雁列列向南方。应季而南归的候鸟带来北方的草种。因此,江南江北,也有了格桑花的身影,也有了苜蓿花的紫蓝,只是名称入乡随俗,变得更属地化,比如格桑花的变种野山菊、苜蓿花的后裔婆婆纳,而狗尾巴草的种子也随雁阵北上,丰富了草原的多样性。

土地永远不会孤寂。庄稼会主宰土地的底色。即使庄稼远离了,土地也不会寂寞,不会成为洪荒的不毛之地,何况庄稼永远不会退出土地。就好比纸张专门为文字而生,土地永远会有嘉禾、草木,会永远有阳光下的苍茂。

雨,只是蓝天下的过客,但雨带给土地的永远是青色。雨后的云霓常常嬗变为七彩之虹,像神工给大地搭起的彩门,守望故园,让土地充满神奇的魅力。每当此时,善感的心会生发淡淡乡愁,遥想晴川历历、风物田田。游心故野的灵魂,常常在午夜的酣畅中梦回晴川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