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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16日

乡愁酸梅汤

□宫凤华

梅雨季节,天地如一轴水墨淋漓的倪瓒山水。屋后杨梅树枝斜倚墙头,似古画,留白写意,自生风雅。

梅雨淅沥,杨梅溜圆,通体长满纤细小刺。日渐成熟后,细刺变得柔软绵滑。枝干虬曲,树姿孤高峻挺,一颗颗或紫或红、晶莹透亮的杨梅,映射阳光,玲珑诱人,赏心悦目。

杨梅又称圣生梅、白蒂梅,为果中珍品,具有很高的药用和食用价值。杨梅素有“果中玛瑙”之称,文人墨客对杨梅情有独钟。北宋苏东坡曾云:“客有言闽广荔枝何物可对者,或对西凉葡萄,予以为未若吴越杨梅。”陆游把杨梅喻为龙颌下的明珠,“未爱满盘堆火齐,先惊探颌得骊珠。”可见杨梅为宋代夏日首选佳果。“筠笼带雨摘初残,栗栗生寒鹤顶般。”宋代方岳把杨梅艳如丹顶鹤鲜红肉冠之色描摹出来,令人拍案叫绝。“旧里杨梅绚紫霞,烛湖佳品更堪夸。”明人孙陛借杨梅倾诉心中的缕缕乡愁。

黄梅天,南方人易犯风湿、脚气病症。《本草纲目》载,“杨梅可止渴,和五脏,能涤肠胃,除烦愦恶气。”雨后初霁,暮色清凉而欢悦,庭院中置桑木桌,杨梅叠放青花盘里。取一捧色泽光鲜的杨梅,做成酸甜爽口的冰镇杨梅汤,生津止渴又健脾开胃。乡野生活,缱绻温馨,雅致而有禅意。

杨梅除了鲜吃、冰镇,还可腌制成酸甜可口的杨梅干。母亲喜欢把杨梅洗净放在竹匾里,曝晒数日,再配以白糖,蒸透晾干,便制成杨梅干。母亲做的杨梅干味道甜美,有一种醉人心田的滋味。

杨梅酱也是乡间的佳馔。作家郑逸梅赞之:“梅酱为家厨隽品,涂面包啖之,味绝可口。”村妇采来青梅,盐水浸泡后,在土灶上柴火熬煮,去核搅拌,果酱由黄绿转深褐,完成蜕变。凉拌黄瓜或西红柿时,淋上新制杨梅酱,美味可口。灵动的蔬果,如水墨小品,令人顿生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梅子酿酒,十里清欢。杨梅浸于米酒,兑少量红糖,堪称消暑佳酿。呡上几口杨梅酒,令人气舒神爽。喝杨梅酒,吃塘鳢鱼,嚼青蚕豆,嘬青螺蛳,最是暖心熨帖,顿觉天地宁静,不由忘却喧嚣尘事。梅酒入胃,甜润的果肉顷刻化作酽酽汁水,满口酸甜,沁人肺腑,心旷神怡。

杨梅,亮艳于平常生活里,温婉清美,恣意安然。黄梅天,啜一口故乡的冰镇酸梅汤,尝一口青梅佳酿,一如东坡眼中雪沫乳花、蓼茸蒿笋,都是清欢。而我更喜欢故乡的酸梅汤,乡愁缭绕中,尘世渐远,岁月绵软而悠长,心中弥漫着田园生活的清苍疏旷和平和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