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到了，我不由想起母亲做的老虎靴来。老虎作为兽中之王，给人的感觉总是威风凛凛，但母亲做的老虎靴却虎头虎脑，非常可爱。

做老虎靴重要的是虎头，最是精细活儿。老虎靴又叫“虎头靴”，穿出去能不能叫好，关键在虎头。虎头实际上只是一张虎脸，祖辈传下来的脸样，母亲早已熟记于心，随手就能剪出生动的造型。她将剪好的造型放在绣虎头的黑布上，用笔仔细描出形状，然后纯手工刺绣。母亲很用心，她做的虎头靴有的地方是绣的，比如眉毛、嘴巴、牙齿，还有额头上大大的“王”字；有的地方是用别的东西代替的，比如用黑扣代替眼睛，用硬些的黑布缠成圆柱状代替鼻子，用丝线代替胡须等，使虎头看起来更有立体感，最后还要用金色的丝线勾一下边，这样整个虎头就栩栩如生、虎虎生威了。黑色的寿桃鼻，圆圆的老虎眼，看似凶猛的牙齿，威风中带着可爱，华丽中透着朴实，憨厚中显着灵气，真让人爱不释手，孩子穿在脚上不但自己喜欢，家长也觉得很是光彩。

因为母亲做得好，更因为母亲有求必应，所以母亲每年得做很多双老虎靴。一年四季，母亲只要忙完家里、地里的活儿，就坐下来缝老虎靴，特别是在冬天农闲季节，是孩子穿老虎靴的旺季，每天都有人来请母亲帮忙做老虎靴，母亲总是笑脸相迎，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就这样不分昼夜地做，白天在阳光下做，晚上在昏黄的煤油灯（后来是电灯）下做。屋外寒风呼啸，别人早已钻进了暖和的被窝，母亲却还在冰冷的屋里，一针一线地做着老虎靴。那时家里穷，她不舍得花钱买煤取暖，实在冷得不行了，就将双手拢在嘴上哈口热气再搓搓，或者站起来跺跺脚，然后坐下来继续做。

母亲年轻时做，到六七十岁，视力大不如前了，还是坚持着做。别人不解，母亲笑笑说，做了一辈子，轻车熟路，摸着也能做出来。后来，在我们再三劝说下，母亲才只做虎头，让需要者拿回家，自己缝在鞋子上就行。但不管是以前，还是后来，母亲做老虎靴从来没要过人家钱，也没到集市上卖过，最多是人家过意不去，来时捎几捧花生、几个大枣什么的，母亲总再三感谢个不停，好像是欠了人家什么，她做老虎靴也弥补不了似的。

如今母亲快九十岁了，做不了老虎靴了，再加上随着时代的发展，老虎靴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但看到年画上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卡通老虎形象，母亲做老虎靴的场面还是不时从我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