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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5日
读者时光 因你难忘
□ 孙成栋
窗前明月,案头《读者》。
转眼间,第24期《读者》又如约而至。所不同的,是她的来处,已与往日迥异。
那个冬日的夜晚,久违的细雨飘飘洒洒,窗玻璃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声,宛若时光在呢喃,又似初雪的脚步。
出了小区,我习惯性地一路向北。可没走几分钟,蓦然想起,那家报刊亭已关闭了。
转身之际,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奇迹并未出现,整个亭子依旧漆黑一片。
流年似水,淘尽芳华,如檐下一地落樱。曾几何时,满街的报刊亭宛若三月碧薹。可如今,风乍起,潮涌动,满目葱芊次第凋零,乃至屈指可数。
所幸,《读者》仍在,读者仍在。
从1981年到2021年,这本刊物陪我走了整整四十载。其间,种种颠沛流离,种种风霜雷霆,可你我均未走失。
四十度春秋,仿佛弹指一挥间,却沉淀下一些永不褪色的美好:一缕微笑,一抹书香,一杯清茗,一首老歌,一位故人……最是你拂过书页的发梢。
从舞勺之年,到年届半百,我在行色匆匆间,走遍你的字里行间,却总也走不出那碧泓粼粼的目光;从西北边陲,到九州沃野,你总是如此青春盎然。那脉脉温情如淡淡槐香,似有若无之际,已芬苾了一个个平凡的日子。
有人说,如今什么报刊都可以在手机上阅读,何必浪费时间去报刊亭买。
可我喜欢,将你捧在手心的感觉。你的气息,你的质感,你的清新,你始终未变的青草香,一次次让我沉醉。
翻阅你,也是在翻阅我自己。从封面到封底,翻过一座座山峦、一条条长水,跋涉的足印里,写满过眼云烟。
阅己,悦己,越己。在阅读中,我抵达你的港湾,你仰望我的桅杆。肩膀上,有纤绳的呼吸,海螺的记忆。
无以为谢。
我所能做的,只是在每年的最后一期《读者》到来之时,写下一段文字,给你,也给我自己。
二十四番花信风,二十四度冰清夜。二十四册《读者》,叠印成一圈生命的年轮。隔岸的故园里,童年之溪漫过额纹,不留一丝涟漪。
你伫立于案头,如一摞风干的浆皮。一层层,沿着季节垒高,直至高过滩涂上的白茅草。
读你,尤喜在深夜。眼前的素笺上,章章似曾覆盖着青苔,句句似曾摇曳着篝火,字字似曾浓缩着香柚。
有多少人的村头,等着一个特别的人?有多少人的阳台,摊着一本特别的书?
寂寞,是一个人的繁华。书香,是一座城的优雅。
每一页纸的背面,都藏着一个微心愿,犹如每一叶桨的心尖,都栖着一朵细浪花。
愿痛后有快,愿回甘常在,愿春渡未来。亿万个微心愿,汇成一方真情的海洋,等待你带着憧憬泅渡。
戈壁依旧在,几度海棠红。总会有人,在你的窗前,悬挂一串风铃,传递来自季候末梢的天籁。
同样是长亭路,不同是亭前柳。
这路,在我的梦里,常常幻化成一根不枯的藤,结着色彩各异的果子。那或清或浊的浆液里,浓缩着各自的酸甜苦辣。
灯光下,一张年轻的脸,与已停业的报刊亭里,那张饱经沧桑的脸迥若泾渭。
一样的《读者》,一样的墨香,一样的亲切,一样的微信扫码,一样的轻轻地装进塑料袋,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少了一半报刊一半水果的逼仄吗?是少了亭外经营、亭内烧煮的暖意吗?是少了一边带娃一边待客的匆遽吗?是少了灯火阑珊之际,微醺的老“亭长”摇摇晃晃锁门的身影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而我总忘不了,那迎来黎明、送走夜色的巴掌大的窗口,那压在报刊上的防风的长铁,那亭中码得高高的果箱,那亭前寒风中油端子的清香……
提起油端子,可谓这个报刊亭的“第三产业”。兴许是报刊、水果的薄利,不足以撑起这个平常之家,贤惠的女主人在亭前支起个小炉子。从此,油端子的香气融和着果香、书香,钻进无数人的鼻翼、肺腑、心扉。
不止一次,在我买完《读者》等杂志后,女主人悄悄地用方便袋装起几个油端子,一把塞尽我的车兜里,说是带给孩子尝尝。拒绝不应,给钱不收,想想这一亭小本生意,不由得湿了眼眶。
或许,如今,这一家人有了更好的生计。或许,作为道旁一景的报刊亭,注定会成为岁月舞台上的过客。
可我依然祈祷,愿天下报刊亭不会全部凋谢。滚滚红尘之外,尚需一方纤尘不染的原始森林,纵是微细之汀,也绿意汹涌。
那些渐次被时光湮没的报刊亭,那些被《读者》和读者深深眷念的报刊亭,那些承载着几代人记忆的报刊亭,你们还好吗?
只要记得,就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