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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1日

秋里的谷垛

□ 群 山

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风吹拂果熟香。夏归去,秋来到,大地由绿变黄,金色一片。春夏花开邂逅的美丽情缘,归于秋的果实,又一个季节轮回。

秋高气爽,稻谷坐实沉甸甸的穗。微风吹过田野,稻穗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蜻蜓低飞在田间上空,泥土散发熟透了的气息。野鸡一声又一声地啼鸣,像是在提醒人们秋收时节来临。我跟着父亲来到田头,驻足田陌岸边,喜见稻菽翻起层层的波浪。看这丰收在望的稻田,父亲点燃旱烟斗,吸上几口,抬起脚底,叩去了烟斗里还带着点点火星的灰,吹了吹烟斗嘴,重新别在腰间。转过身,走到了小河岸边,熟练地挥动手中的铁锹,挖开田头的缺口,排干田里的积水。要不了几日,这满田地的稻谷就该收割登场了。

那时,农村没有机械化,收割庄稼全靠人工。几天前,父亲收获了村头河边高地上的秋作物,腾出了一块打谷的场地,为秋收充分准备。父亲牵着老牛先将场地犁耕一遍,把土耙细。然后从河里挑来水,浇湿场地。第二天清晨,父亲叫上我,撒上草木灰,拉动石磙,一遍遍地将打谷场压平压实,一直劳作到正午,才将打谷场做好。备好了打谷场,还要准备好镰刀、防雨布等秋收用具。秋收前,父亲不停地忙碌着,直等稻子开镰收割时刻的到来。

收割稻子是个累活。天还未亮,我就被洪亮的钟声催醒。下了床,揉着朦胧的双眼,从泥土墙壁裂缝处,取出已磨得锋利的镰刀,奔赴田野,去收割一望无垠的稻子。月色与镰刀纠缠,月牙落在了上面。月色下,父亲弯弓的背,如月如镰。每一次的收割,都是一次深深的鞠躬,顶礼膜拜脚下神圣的土地。一会儿,父亲让我将收割下来的稻子扎成稻把,三个一堆,整齐地排放在田埂上。秋风不曾怠慢,秋阳不曾偷懒。风吹日晒下,吸足枝杆最后精华的稻粒,挤破了稻壳,米粒像是要蹦了出来。

收割完成片的稻子,挑运上打谷场,脱下金黄的稻粒。父亲操起一捧新鲜的谷粒,挑几颗放入口中,嚼一嚼,心头满是愉悦的滋味。劳作的成果,就在那一担担运送到打谷场上的稻把里。种在春天,管在夏天,收在秋天。那时,庄户人家没有钟表,完全依照日出日落、自然生物变化掌握农时季节。踏冰霜、试水寒、迎候鸟、看草木、听花笑,月有圆缺,潮有起落,都是爷爷、父亲感知季节的有效方法。农人们深谙秋的季节太重,心中有秋,方知秋风雨里情亦浓。

稻登场,耕牛忙。深秋的夜晚,父亲赶着老牛打谷场,跟随牛拉石磙,走在软软的草秸上。这一夜,父亲踩着露珠,赶着老牛要走近10个小时,走出百里的路程,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收获的苦累与快乐。随着父亲夜晚打谷不间断劳作,那一堆堆稻把慢慢消失了,而那用芦苇编织成的折子折成的谷垛在不断生长。后来,村子上通上了电,有了电动脱粒机,不用父亲再赶着老牛整夜走在打谷场上了。还在学校读书的人,放学回家,夜晚就会被叫上参与村上的脱粒劳动。连续夜战,要从月儿升起一直干到月亮斜西。收工了,小队长奖赏每人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在那个粮食紧缺的年代,这算得上是生活的奢侈品了,让我深深体会到劳动的获得感。

离开了乡村,秋收的场景历历在目。秋里的谷垛,伴随我走过了童年。落谷、耕耘、收割,年复一年。父亲走过了一生,他说他这辈子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当秋风帮他解开满怀的喜悦时,我看见季节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金秋里,镰刀弯下了腰,谷垛把腰直起来。秋收过后,父亲时常倚在那谷垛旁,金灿灿的稻粒,映红了他的脸庞。父亲与谷垛构成的影像,深深地藏在了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