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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7月15日
清凉夏夜
□ 宫凤华
遥想儿时,家乡村头横跨着一座古朴黑黜的小木桥。
木桥上的夏夜是清凉的、怡情的、诗性的,一旦想起,便觉得乡愁四野弥漫,空旷无边。
晚霞褪尽,暮色像一张巨大的渔网,慢慢地合拢。明月挂在枝丫间,月辉似汩汩细流,天地便如银如铂,朦胧而氤氲。萤火飞舞,虫唱蝉鸣,树木房屋融在轻纱般的雾霭中,空蒙而柔和。
乡亲们撂下晚饭碗,拿着小板凳,摇着破旧的蒲扇,三三两两,聚到木桥上纳凉。
木桥的两侧摆放着竹席、板凳、凉匾等。庄稼汉们往往赤裸着上身,谈论着庄稼的长势和收成。村妇们则絮絮叨叨地扯着家长里短,时时爆出一阵脆笑。
我们孩子也坐在木桥上纳凉,月光皎洁而清冽,祖父边编竹箩边给我们讲民间故事,不失时机地对我们进行仁义道德、忠孝节义的教育。
我们支颐聆听,目光游移在湛蓝的夜空和葳蕤的枝叶间。流萤成群地在夜空中飞翔,仿佛小精灵打着灯笼穿游于树梢和草丛间,那美妙的形象和光影把深邃的夜色点缀得分外瑰丽、分外神奇。
若是伫立桥上,极目远眺,便能看到月光下的河面银鳞闪闪。河岸上长着亭亭玉立的芦苇。苇丛里时时传来野鸭的扑翅声和惊飞的鸟鸣声。
清风似少女的纤纤素手,缥缈的蛙声似天外传来的小调,穿过朦胧月色,袅袅娜娜,沁人肺腑。凉风袭来,夹杂着清新湿润的水气和菖蒲水草的馨香,轻轻地吹拂着人的面颊,舒服极了。
蛙声依旧热烈,形成优美的旋律,透过蛙声,我们摸索到的是充满魅力和张力的乡村风情,是沉甸甸的稻穗淡淡的幽香。我们的呼吸也伴随着这节奏分明、起伏有致的蛙鸣,共同构成了夏夜丰富的音像图景,传达着一种莫名的幸福和快乐。
夜露悄悄地爬上了河岸边荒草的顶尖,好似一粒粒的明珠,光彩熠熠。树上的蝉声、水里的蛙鸣和着蟋蟀的轻唱,交织成一部优美动听的田园交响曲,就像一篇精粹的散文,用浓重的乡音,倾吐着农民深厚的感情,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都是农民神圣的祝愿和祈盼。
我们喜欢在木桥上纳凉,在祖母轻轻摇晃的蒲扇下和祖父鲜嫩的民间故事里度过一个个炎热而浪漫的夏夜。
而今,空调、电扇飞入寻常百姓家,人们少却了与蛙鼓虫鸣、潺潺流水的亲近,少却了乡风民情的濡染,也少却了大自然诗意的馈赠。
故园夏夜恬静美丽,风情摇曳,一任乡愁蓬勃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