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详情
2021年04月15日
豆豉香如故
□ 章铜胜
和同事去山里办事,正赶上阴雨天,一进山,便感觉到我们仿佛误入了烟云萦绕的仙境,真是不知此身在何处了。抬头望,山上新绿层次分明、堆叠涌动,低头听,溪水潺潺、淙淙有声。不远处,农舍清新如洗,村边花木扶疏。我们站在两山之间,也站在村野之中,越阡陌,走村道,步子轻快而跳跃着,有着百般的惬意。
中午,留在山里人家吃饭。山里人家向来好客,自家的腊肉咸鱼、山珍时蔬,准备了满满的一桌子,让我们一行人有些受宠若惊。在这一桌子菜中,我最喜欢的却是那一碗蒸豆豉,先舀了一勺子放在饭碗里,将一颗一颗的豆子搛进嘴里,慢慢地抿着,用舌尖挑动着那粒豆豉,感觉着一粒豆豉对味蕾的刺激,感觉着它的软烂微咸,浓郁酱香,真好,它依然是我记忆中的味道。吃完那一勺豆豉,感觉并不过瘾,忍不住又舀了两勺豆豉放在碗里,终究是经不住美味的诱惑,也顾不上自己的吃相了。想想,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蒸豆豉了,此时,又怎么能抗拒那碗酱香四溢的蒸豆豉呢。
记得以前,我家每年都要腌上一大坛子豆豉的。豆子是自家地里种的,忙完秋收,农家闲了,收回来的黄豆也晒干了,此时也是自制豆豉的好时候。黄豆洗净,用水浸泡,要泡软泡发才好。泡好的黄豆,用清水洗干净,放在大锅里煮熟煮透。煮好的黄豆,摊开晾凉。取一个大簸箕来,上面均匀地铺上一层去掉脚叶的干净稻草,将晾凉的熟黄豆在稻草上铺成薄薄的一层,然后盖上干净的床单或是衣物,将簸箕放在温暖干爽的地方,任黄豆发酵。
黄豆的发酵,要不了多久时间。那时候,喜欢偷偷地去看黄豆长出的长长的毛,总觉得这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可是腌豆豉,在乡亲们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如果黄豆上的毛长得不够均匀,还要将黄豆略翻一下,或是匀开,让黄豆上的毛长得更匀称些。长好毛的黄豆,就是发酵好了,此时将黄豆上的毛和黑斑用清水洗净,然后装进准备好的坛子里,略加盐和黄酒,加入凉开水,开始腌制。豆豉的腌制也需要一段时间。母和母亲都曾腌制过豆豉,可我总记不清这一过程所需的具体时间,大概那时候我的心思也不在这儿吧。只是记得在秋天时看见家里开始腌豆豉了,又在某一天晚餐的饭桌上,就看见那一碗香喷喷的蒸豆豉了。
我家的豆豉,都是放在饭锅里蒸熟的。一个蓝边的大海碗,满满一碗豆豉,放在饭锅里的木质井字架上,蒸着,豆豉和饭一起熟了。饭锅里蒸了豆豉,在揭开锅盖的那一刻,酱香豉香四溢,即使不去厨房里,我也知道今天家里蒸了豆豉了。蒸好的豆豉,舀上一小勺辣椒酱放在上面,加少许猪油,撒上一点切碎的葱白,甭提有多香了。彼时,餐桌上要是有一碗豆豉,我总要多吃一些饭的。新蒸的豆豉香味还不够浓郁,如果一碗豆豉没有吃完,放在锅里多蒸上几次,酱香豉香会更加的浓郁,那种入口即化的口感是难以描述的,这也是我从小就迷恋一碗豆豉的原因所在吧。
后来,家里不再腌豆豉了,咸菜也很少腌了。有一年,一位朋友回老家,回来时给我带了一小罐腌豆豉。那一小罐腌豆豉,我用小碗,一次只舀几勺放在碗里,放在饭锅里蒸。蒸好豆豉,我总要细细地品尝,舍不得像以前那样敞开了吃,生怕吃完就没有了。那是久违了的熟悉的一碗豉香。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对生活的某些向往,就如那一碗蒸豆豉溢出的酱香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