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晓炜

那年冬天，我如愿以偿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绿军装。在即将远离亲人奔赴火热军营之际，我依然掩饰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憧憬着部队多姿多彩的生活。

由于出发的时间是在夜晚，得知消息的亲友和乡邻们非常热情，纷纷前来送行，虽然已是寒冬，但我家小院里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我和父亲忙前忙后张罗着招呼客人。而多病的母亲，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在厨房里忙着包饺子，时不时还偷偷抹着眼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看着母亲伤心难过的样子，我赶紧跑过去安慰，告诉她，儿子参军入伍，保家卫国，是光宗耀祖的事，应该骄傲自豪才对，况且部队是可以探亲休假的。没想到我的一番话，母亲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略带几分失落地说：“别人家过冬至都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我们家从此恐怕好几年想吃顿团圆饭都难了。”

母亲的话让我突然想起，那天正值冬至，按照家乡习俗“冬至大如年”，过冬至这天，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在一起，像过大年一样喜庆，就连远行的游子千里迢迢都要赶回故乡，享受家中亲情温暖，可我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亲人辞别，把儿女冷暖时刻挂在心上的母亲，对我百般不舍与难离也在情理之中。

“外面天寒地冻的，好好吃碗饺子，暖暖身子骨，这样才不会冷。”母亲说着即从热气腾腾的锅里，给我捞了一大碗饺子。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饺子，顿感汁水横流，鲜香无比。哈着热气，夸赞母亲的手艺最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味道还那么醇香，称得上是人间最好吃的美味了。

“冬至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因为小时候，每到冬至节，母亲都是这样告诫我们的。以至于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无论家里再穷，母亲还是会在冬至和除夕，想方设法保证我们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饺子。现在想来，那时能让我们吃上一顿鲜美无比的饺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好吃的东西，要慢点吃，这样吃起来才越吃越有味。”母亲看我狼吞虎咽吃饺子，提醒我要吃慢点。分别在即，平时言语不多的母亲，是希望我能慢点再慢点，这样可以在身边多陪伴她一会儿。

我这边吃得酣畅淋漓，母亲在一旁还不忘嘱咐我，除了让我要照顾好自己，还说到部队后要听从指挥、尊重领导、团结同志等。那一刻，我只顾大口朵颐，对母亲的叮嘱，只一味地点头应允，因为我的味蕾在饺子的无形安抚下，激情澎湃的兴奋劲正逐渐消退，一种不舍之情油然而生，担心多说一句话，那不争气的眼泪会夺眶而出，让母亲看着揪心。

好男儿志在军旅。就这样，我踏着乡亲们欢送的鼓点，与亲人告别，当走出村庄好远好远，借着一弯冷月，依稀还看到母亲迎着寒风站在村口。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向着暖暖万家灯火的夜色中走去。

又是一年冬至时。我情不自禁怀念起那年参军离家的往事，倍加想念母亲那香喷喷的饺子，遗憾的是，以后的岁月里，远在天堂的母亲，将永远无法帮儿了却这桩小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