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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20日

泽国芦花

□ 陶根阳

也许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缘故吧,我对家乡的北荡情有独钟。虽离家数载,芦荡的轮廊却时常在我脑际闪现,就连眷念故土的梦境里都少不了漫天飞扬的芦花。

记忆中的北荡,是漫无涯际的青青芦苇与浩淼荡水交融的画卷。阳春三月,登高远眺,郁郁葱葱的芦苇就象浮游在水的一块块偌大的碧玉。微风掠过,芦苇斯磨,绿浪滚滚,煞是壮观。盛夏,北荡的水面上风情万种:荷花初绽,荷叶挨挤,菱角嫩叶新舒,水草随流摇曳。深秋,在晨曦中苏醒的芦絮宛若晨练少女,披挂着利剑般的芦叶,沐浴着金线般的朝霞,点缀着水晶般的露珠,让荡滩生发出青春浪漫。

秋末冬初的北荡是最美的。芦花悄悄地怒放着,将水乡泽国染成洁白一片,正如唐代雍裕之在《芦花》中所描写的那样:“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可我认为能写出芦花神韵的,还数另一位古人的《同儿曹赋芦花》:“天接苍苍渚,江涵袅袅花。秋声风似雨,夜色月如沙。”虽写的是月夜江边的芦花,但用来吟唱北荡的芦花倒也贴切。

月夜的北荡象座迷宫,纵横交错的河沟九曲十八弯,外地人行船稍不留神就会迷路。既然“无处认渔家”,你就夜泊荡野吧,没准会写出咏叹芦花的千古绝唱。此时的北荡月色像沙,芦絮似雪,荡水如银,芦花悄无声息地拂过你的脸 ,风摇芦苇之声好似雨打笆蕉,看久了,想多了,便觉得月朦胧,荡朦胧,人也朦胧。

要是白天,你不妨划一叶小舟转悠于荡滩之间,仰望蓝蓝的天际,掬起绿绿的荡水,抚摸黄黄的芦叶,吹拂白白的芦絮。兴致高时,你掏出一支竹笛吹奏一曲,那悠扬悦耳的笛声定会撩得荡野声声应和,鱼儿掠水欢跃,柴雀啪啪惊飞。“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是一群野鸭?野鸡?还是天鹅?先是鸣啾着盘旋于你的头顶,须臾间又扑向芦花远处。受了惊的芦花娇嗔地升腾着、升腾着,跑到空中看了个究竟,便找荡水“告状”去了。

隆冬时节,荡滩上刀刃霍霍,朔风里芦花袅袅。往日水彩画般静穆的水荡,因为有了人而变得流动起来。芦花沾满了荡里人的衣衫,染白了他们的须发。空气中澎湃着芦花的激情,芦花里弥漫着水荡人丰收的喜悦。等忙完了这阵子,村庄里就热闹起来。煦暖的冬日下,老人蜷着身子心满意足地用粗糙的手捻着粒粒芦花;男子汉抽着烟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芦花荡外面的精彩世界;女人们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传递着芦花里发生的爱情故事;孩子正忙着砸瓦筹、数柴棒、捉迷藏,芦苇堆就是他们的天堂、乐土。水荡人就是这样,代代相传地把最美好的记忆装进了沧桑岁月。

据说,水荡人是明初“洪武赶散”时移民的后裔。是芦花迎接了我的祖先,还是祖先们培植了芦苇?我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数百年岁月匆匆而过,就像北荡里匆匆刮过的一阵阵风。年年有生生不息的风,也年年有芦花飞扬的景致。只是那些心气高的芦花,已被风捎带到远方,从此把魂牵梦绕的“家乡”叫作“故乡”。那些执意留下的呢,依旧叫作芦花,它们乐守故土,装扮北荡,年复一年地拥有春天、拥有希冀、拥有阳光雨露……

又到风扬芦花的日子了。我想回趟老家,去看一看北荡,去亲一亲那些久违的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