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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20日

月下看美人

□  赵芳芳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境。这情境也许很多人亲历过,是否“另”,没听谁说过,或者不想说,留待无人处独自三省。倒是清代大才子张潮说得坦白,说得情真意切,说得你心痒痒:真是别有一番美丽景致在心头。

为何楼上、城头、灯前、舟中、月下看,就值得大书一笔呢?山在远方,雪撒地上,月隔纱窗,云霞漫天,奥妙就在若即若离中。不远不近,看得意犹未尽,又朦胧难辨,影影绰绰。这样的距离,恰好充分发挥想象,于是,美凸现其中。月下看美人情同此景,月光皎洁,衬得美人风姿绰约。所以张潮情不自禁叹曰,另是一番情境。

然而,这样的景致多半被指认为书生意气,生活哪来这么多诗情画意?单调刻板的节奏令人厌烦,日复一日心性疲惫,从前看对方很可人的脸孔,现在也毫无感觉,甚至可憎可恨,谁还顾得上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从两情相悦到形同陌路,多少人为情奔波最后却意趣阑珊,他们似乎看透了,看穿了,不就那么回事吗?相爱的结论是结婚,结婚后,也就一条线上两个蚱蜢,谁也离不了谁——共同混日子吧。都赤裸裸,都无所顾忌,不能说的不能做的,也冲口而出,也明目张胆。于是,龃龉出现了,矛盾升级了,一切都乱套。

一个傍晚,迎面吹来的熏风使他松了口气,然而他的心是沉重的,此刻,夜色中小巷空寂无人,他踽踽而走,孤独而无聊。前面出现一女子身影,婀娜多姿,他马上收敛自己的闲散,想经常在这小巷子出入,怎么没见过这女子。再走几步,又觉得奇怪,女子走路的姿势很眼熟……他突然心跳起来,快步上前一回头,啊,竟是和他闹别扭几星期不见的妻子。

不言而喻,他们重归于好。他说,和好的原因应归于那天朦胧的夜色。她说,错,应该归功于你终于有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各有各的道理吧,环境总是情感酝酿的温床,能设想浑身虱子时你还微笑吗?然而,多少人有一双明亮的眼,可从不会发现美呢?他们总是很苛刻地发现缺点,瑕疵,总是很愿意将这些不足放大到自己也难于忍受的程度,然后为了另外一些海市蜃楼而奋斗,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所以,有人明智地说难得糊涂,更有张潮很隐晦地告诉我们,看什么都要隔着距离,距离就是美,不管是风花雪月,还是柴米油盐,至少先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才有景致落在你的取景框上。我相信,张潮是顿悟了人间潮汐的起起落落,才有浸透人情世故的这般话。

“我在寂静中倾听万种启迪,有如最美的酒,故纸的馨香,已进入灵魂”,诗人伍兄在特别的日子里,如此谦逊接收前人的气息,我们呢?是否也将“启迪”美酒畅饮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