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报平台

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内容详情
2007年04月11日

记忆深处的“烧烤”

□ 陶根阳

 

那天吃晚饭,母亲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咸鱼干。我夹上一条送入口中,顿觉唇齿间浸入了一种原始蛮荒的味道。这味道依稀是从记忆深处钻出来,又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飘然而至,给我一种久违而邂逅般的惊讶与回味。不用问,这鱼准是母亲在锅膛里烤制的。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烧烤”。

吃锅膛里烤的咸鱼,对于在芦荡水乡长大的我来说并不陌生。儿时,每逢父亲下荡罱泥,都能捕回几十条活蹦乱跳的鱼。那时候,水缸里养着鱼,院中晒着腌制的鱼干。傍晚时分,祖母一边烧火煮粥,一边在锅膛里烘烤着咸鱼干,低矮潮湿的厨房里洋溢着咸鱼和麦片的混合香气。

乡下人对锅灶颇有讲究。一般人家都要有三眼锅灶,灶面粉刷成青灰或白色,浸足了桐油的杉木锅盖红彤彤、亮堂堂。锅里煮着乡下人的日子,锅膛中则藏着孩子们的美味零食。那年月,乡下人的物质生活极度匮乏,受饥挨饿的孩子只能从火光熊熊的锅膛里捣鼓些“零食”充饥,烤芋头便是其一。

家乡的“香酥芋”质粉而味香,大的如鸡蛋,小的似葡萄。秋末冬初,放晚学回家,我最乐意干的事就是帮祖母烧火,说白了想趁机烤芋头。每逢此时,我总是把棉花秸、菜仔杆之类的柴禾抱进厨房,因为这些“烧草”焚烧后骨架仍旧,火力旺盛,是天然的大“烤箱”。烧好稀饭,我在红彤彤的灰烬里轻轻地拨出一个小坑,然后挑几个芋头填入其中。心急火燎地等上个把小时后,撩开锅膛顶层有些暗的灰,夹出烫得几乎不能碰手的芋头,剥开沾满草灰的芋皮,一股浓郁的焦香直钻鼻孔,继而浸入心肺,让你馋涎欲滴,迫不急待。

与烤芋头有异曲同工之美的是烤山芋,只是用时较烤香酥芋要稍长一些。有时锅膛里的火力不足,山芋一时难以烤熟,我就会不停地在厨房里转悠,实在忍不住了,就拨弄几下锅膛里的灰烬,有时甚至不等山芋熟透就啃吃起来。

隆冬时节,老人们会把锅膛里满是火星的草灰装进铜铸的烘炉里,用来烘手烘脚也烘被窝。烘炉也自然成为孩子们的另一个“烤箱”。先把几粒蚕豆或玉米放在烘炉的顶层上,然后一边用芦柴棒儿拨弄着,一边摇头晃脑地吟唱着童谣:“麻花、麻花你莫炸,要炸就炸笆斗大”。声声呼唤,切切期盼,蚕豆壳终于鼓鼓地隆起了。须臾间,蚕豆或是“扑”的一声窜出一缕香气,或是“嘣”地腾起翻了个筋斗,一颗颗松脆好吃的“麻花”令我们欣喜若狂。就这样,我们在炸着、抢着、吃着的懵懂岁月里送走了严寒酷暑,度过了天真烂漫的童年。

多少年过去了,锅膛里的那些“烧烤”至今仍尘封于我们这辈人的记忆里。比起现在的孩子,我们的童年没有街头形形色色的烧烤小吃,没有新疆的烤羊肉串,也没有麦当劳、肯德基,更没有韩国的“怪味烤肉”,但上苍却把人间最朴实的美味赐予了我们。这些原始的、蛮荒的“烧烤”,助我们度过了缺吃少穿的艰难岁月,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厚重的东西。它,使我们懂得怎样面对逆境与困难,懂得如何珍惜劳动成果,也懂得实实在在地做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