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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6月09日

蟒蛇河记

□ 许正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这不是那支几乎尽人皆知的电影插曲吗?是。然而,少年时代的我,却坚执地将这“一条大河”看作咱家乡的蟒蛇河。我生在龙冈,一个紧挨着蟒蛇河的江北小镇。镇子不大,估摸和江南的周庄、同里差不多。镇子外围,蟒蛇河两岸的大片农田里,便有稻菽千重浪,便有农人下夕烟。少时顽劣,曾经和小伙伴们偷偷解开渔人系在河边的“鸭溜子”(放牧鹅、鸭用之小舟),在蟒蛇河中任意游荡,沉迷于往来船只上的艄公号子和片片白帆。汽笛一声,轮船来了,掀起层层清波。虽说小“鸭溜子”被撞击得团团转,却又乐翻了一伙手忙脚乱的的少年郎。

那时节,并不晓得蟒蛇河源自大纵湖,也不晓得她的尾闾在县城边连接串场河、新洋港而东流入海,更不晓得她在浇园、泄洪、水运等方面的巨大作用。只晓得镇上人家的“吃水”总是由挑水的汉子吭哧吭哧从“大河边”一担一担挑回来的,只晓得母亲总是到“大河边”淘米、洗菜、汰衣服的,只晓得有不少人家的“新娘子”是从蟒蛇河里带有敞棚的木船上接到镇里来的。还有“柳堡的故事”——“拍电影呢,快去!”“在哪块哟?”“镇子东头的大河边上,李进、二妹子都在呢!”于是乎,大多剃着“光郎头”的大、小男孩们便一窝蜂地沿着蟒蛇河边的砂石路跑去瞧热闹了。读书了,龙冈中学的校歌里也有提及:“蟒蛇河畔,龙冈堆上,龙冈中学书声朗朗……”

龙冈镇边的蟒蛇河上有一座不知道始建于哪个朝代的凤凰桥。是因为河面宽阔吧?不大可能像赵州桥那样建成拱式的;是因为有舟楫频繁通行吧?也不适合像苏州的宝带桥那样建成平贴水面的。凤凰桥是纯杉木构架的,朴实无华。在我的记忆中,凤凰桥至少曾修葺过两、三次。后来,木质改成了钢筋水泥,位置也向西作了挪动。少时便听到了关于此桥的一些传说,大抵讲的是桥刚建成时,便有凤凰来栖,后在桥南的南弥陀律寺上空飞过,故而得名。关于蟒蛇河的传说更多,其中之一说的是:某年,朝廷派了一位白胡子大臣来负责开挖此河。总是有着某种导因吧,工程竣工的前夜,大臣派军士横向在河道中插下了一百零八把大锹。次晨一瞧,大锹下却有一条断了身的巨蟒。因之,这条河从此就被称作蟒蛇河了。讲者津津乐道,听者津津有味,而后一同抚掌欢笑,孩童总会如此。

很多事情,是在成年之后一点一点知道的。

清初,里下河地区水患频发。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年),一位高官由北京风尘仆仆来到了淮、扬一带,“先经履勘”,而后向朝廷提出了“筑高不如就低”、“施工以冈门(龙冈的旧称,取沙冈门户之意)镇为最先,次白驹场,次丁溪场,次草堰”的方案,为康熙皇帝批准,并“铸监修(里)下河工部印授之”。有了万岁爷的圣命,高官当然就得大干一场了。白日里,他是否整日在疏浚工地忙个不停呢?有辰光,他是否卷衣撩袍和军士民夫们抬上几筐泥土呢?闲暇了,他是否会到冈门“工”字型古街逛上一逛呢?晚上,他是睡在冈门工地的简陋床铺上呢?抑或去十八里路以外的县城馆驿里安卧呢?不得而知。《清史稿》卷279记载,这位高官名孙在丰,浙江德清人,康熙九年一甲二名进士,官至翰林院学士,兼工部侍郎。《清史稿》中对施工的详细情况没有记载,却记下了清代治河名臣(小)于成龙对康熙皇帝当面奏报的“在丰监修下河,万民欢颂”的字样。

那传说中的白胡子大臣是否指的就是孙在丰呢?抑或(小)于成龙?说不准的。但是,堂堂朝廷高品级官员的名字和具体一座江北小镇、一项水利工程联系在一道的,于今天的龙冈来说,恐怕是唯一的。其实,在孙在丰之时,朝廷内部对于治理里下河水患问题一直存在着堵与疏的激烈争议。孙在丰最终败北,被降职,在翰林院的漫漫书卷气中,苦度残生。康熙二十八年,孙在丰卒。然而,青史毕竟记载了他,受惠于他的后人们也不应该忘记了他。

孙在丰身后,历史又匆匆行走了三百余年,堵与疏的矛盾淡化了,污染和治理的矛盾又突出了。公元2009年,蟒蛇河又一次意外地吸引了世人的眼球——那便是一次遭万众唾骂、又实在不该忘却的水污染事件……于是,有了沿河化工企业的悉数迁移,有了更严格的水政监察,有了蟒蛇河取水口的上移,有了龙冈的盐龙湖……。

如果说,我们把串场河看作800万盐阜地区人民的母亲河;那么,蟒蛇河则无疑是今盐都区和市区近200万人民的母亲河。如果说,我们对串场河有“上得了厅堂”之喻,那么蟒蛇河则肯定该是“下得了厨房”的了吧?

让我们一道,爱我们敦厚的、朴实的母亲河——蟒蛇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