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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6月09日

父亲

□ 杨峰

父亲因患贲门癌及肝癌,终医治无效,走了。这位老教师没有留给我房子和多少金钱,却留给我一生享不尽的精神财富。

在老人家面前,我这个“知名法官”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叔父讲,我父亲年轻时在淮师读书,从老家建湖冈西到淮师,要从阜宁绕到益林再到淮安近200公里,父亲从来总是将祖母做给他的布鞋塞在大腰布上,而光脚步行走上两天一夜,舍不得跟一次帮船,夜晚就在路旁农家抱点柴禾借宿。建国初的师范虽系国家供给制,但供应粮很少,根本吃不饱,许多师范生都吃不了苦而跑回了家,而父亲却强忍下来。

毕业后,父亲被分配在盐城任教,每月工资25元。父亲每月除留下最低标准的吃饭、理发、洗澡钱外,要带20元钱回老家赡养祖父母、扶持叔姑、抚育子女!当祖父重病期间,他毫不犹豫地输了500毫升血;祖父去世时,他毅然脱下了唯一象样的中山装,为祖父穿上。

从我记事开始,就发现父亲对工作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从来没有假期,也从来不知疲倦。每天天不亮,他就为我们掖好被子,披上破中袄早早地去办公室办公;夜深了,他还在烛光下逐字逐句地批改学生作文……

我初中时,成了父亲的学生。我亲见父亲在讲《卖炭翁》、《石壕吏》时,动情处跺脚时那强烈的感情;我亲历父亲带领我们“开门办学”时,手执劳动工具教导我们怎样向工人、农民学习的情景;我清楚地记得一位海军营长学生看望父亲时赠送父亲的《毛主席诗词》,而父亲特地翻遍全身去饭店切回的三角钱香肠……

父亲长期任学校教导主任,手中掌握一定的权力。而每当其他教师生病、请假时,父亲总是无声地去代课;每当有学生家长为父亲帮助他们而登门表示谢意时,父亲总是婉言谢绝……

由于家里子女较多,父亲节衣缩食,却从来不刻薄我们。困难时期,父亲总是到农村田头以极低廉的价格,挑回来小山芋尾子、胡萝卜头子给我们充饥,甚至挖野菜切碎搅在很少的米中煮饭让我们吃饱;春节了,父亲都是与母亲一道到轧花厂买来打包布回家洗净,去染坊染成各种颜色,让我们能够穿上新衣服;而父亲晚办公回来,宁肯喝冷水,而不愿动一口第二天的早饭;临近中秋,父亲为了让我们改善伙食,竟还下到剌骨的大洋河里为我们摸河蚌……

1994年,我考进了当时的盐城市郊区人民法院。进法院前一天,父亲说,我只叮嘱你一句:法院是清水衙门……

多年来,我一直为两件小事而懊悔不已。在我小时候,父亲每天下午都要抽空去很远的河边挑上好几大担水回家,肚里没食的父亲常挑得脸上发白。有一次我发现父亲挑水前,在铁锅里用萝卜头汤泡了小半碗饭,我竟偷着一下子铲到嘴里一大半,而父亲挑水回来却没抱怨一句。1976年我高中毕业时刚满16岁,当我要到九里窑河北的桥梁工程队做工时,父亲拿出他唯一穿得出去的大半新涤纶裤子交给我说:拿去改改穿吧,出门要像个样子。而不懂事的我,竟然没有说一个“谢”字。

父亲走了,此时,有一句歌词最能表达我的心情:央求你啊,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