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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7月20日

夏日话蝉

□ 魏鹏

若是没有蝉,夏日还有什么乐趣?从记事时起,我一直把蝉视为夏日的主角,因为蝉的歌声铺天盖地,把夏日里的一切都给淹没了。

现代作家郑振铎先生写道:“蝉之声是高旷的,享乐的,带着自己满足之意的;它高高地栖在梧桐树,或竹枝上迎风而唱,那是生之歌,生之盛年之歌,那是结婚歌,那是中世纪武士美人大宴时的行吟诗人之歌。”正因为如此,郑振铎先生特别爱听它们的歌唱,他说:“那样的高旷清远的调子,在什么音乐会中可以听得到!所以我每以蝉声将绝为虑,时时的干涉孩子们捕捉。”我想,先生在孩子的时候,一定是喜欢捉蝉的,只是时过境迁之后,才把听蝉作为乐趣的。

在我小的时候,最爱干的把戏就是捉蝉。我不知道受先生干涉的孩子怎样捉蝉,我那时捉蝉的法子几乎成了夏日里的全部乐趣。通常用的法子是骗蝉。小时候我们把蝉叫做“知了”,也叫做“大姐”。乡下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蝉蜕了壳之后,也变得生动俊俏了,所以我们叫它“大姐”。当“大姐”在我们够不到的高枝上歌唱时,我们也在树下高唱:“‘大姐’‘大姐’往下退,今年给你大红袄,明年给你大红被……”“大姐”在高枝上听了,就被我们的歌声所蛊惑,慢慢地往下退了。当它退到低处时,我们就能伸手捉住了。

除此之外,我们还把新收下的小麦放在嘴里反复地咀嚼,嚼成粘性十足的面筋,再把面筋裹到细竹竿的顶端,然后用它去粘高处知了的翅膀。被粘住翅膀的知了只能在竹竿上挣扎,再也无法向天空飞去了。比我长一两岁的孩子,还爱把牛尾巴或马尾巴上拽下来的细丝,缠在竹竿上头,用细丝打成的活扣,扣住知了的翅膀。还有的孩子,到水沟里采伐正在生长的芦苇,然后去掉叶子,只留下尖端的芦苇芯,把细长的芦苇芯打成活扣,也能扣住知了的翅膀。但这种捉法技艺较高,一般的孩子是学不会的。

最笨的、也最常用的法子,是在蝉刚刚蜕壳时,翅膀白白嫩嫩的,还不能飞翔时就把它捉住。但这需要早起,起晚了,知了的翅膀一变黑就飞到高处去了。那时,你就只能望着空空如也的蝉壳兴叹了。

有一回我贪睡,早上起来晚了,找遍了家后的树林都没有捉到一只。但在回家的路上,我却在村口老柳树的树干上看到了一只蝉,这只蝉正在蜕壳,脊背上裂开一道宽宽的口子,蝉的头像蒜头似的从壳里鼓了出来,但它的腿脚却被死死地锁在了蝉壳里。这时,太阳出来了,夏日的阳光把蝉壳晒得又干又硬,想蜕去蝉壳已不再可能;这时,一只只蚂蚁从树下爬了上来,它们爬上蝉的脊背,不是帮蝉蜕壳而是尽情地分享蝉的美味。

这只蝉,是我最难忘的一只蝉。每年夏天,我都要想起这只蝉。是什么原因,没有让它在地下及时苏醒?是什么原因,没有让它及时地爬到高处?是什么原因,没有让它及时地蜕下壳来?假如,假如昨晚,它及时地醒来,及时地爬到高处,及时地扔下外衣,那无际的长空,那清远的音律,那不息的吟唱,就少不了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