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纯云

在小城，居身的小院是单位留下来的。一幢老旧的三层楼房，外加百余平方的空坝子。其实也不是空坝子，其间，尚有三两厢稀稀拉拉的菜地，一株并不很高大的梧桐，还有一些草总在石缝中窜出来，似乎想方设法要给这个春天闹出一些动静。

因为单身生活，小房间自然是简陋的，连最起码的墙壁装饰也懒得去动一下心思。宽大的窗户外面，要么是一轮阳光斜斜照射进来，要么是一泻月色洒落遍地。有时候，还会有雨点轻手轻脚爬上窗来，尽管行踪隐秘，却总是在我耳畔不由自主地漏下一串清脆、愉悦的脚步声。

生活多么简洁明了，正如这一轮一轮自然变化的季节。小房间里，除了每天安放的睡眠，就只剩下四处散落的灵光一现的思绪。它们没有转瞬即逝，而是与梧桐树梢的鸟鸣一样，时而隐形，时而现身，一双双轻巧的翅膀掠过空际的声音，空灵、婉转，又像晨雾一样飘曳。

不算浓密的梧桐树叶，在这个春天，还是让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春意。仿佛一夜间便丰腴起来的叶子，被夜风反复吹奏成一支优美动听的晨曲。不知何时归来的鸟鸣，持续萦绕在枝繁叶茂之间，先是随着纯净的露珠漫不经心聚拢，又在叶片边缘小心翼翼滴落。那纤弱、优雅的姿态，怎么看怎么让人无来由地产生一种莫名所以的疼痛。

相对于小城所处地势，这里是有一定高度的。所以，透过没有帘子的窗户，早晨总能看见通红的日头慢慢升起，夜晚总能沐浴纯净如水的月色安静入眠。少了楼群夹缝的重重阻拦，风可以在这里自由来去。特别是眼下这样的春天，风习惯于携带芬芳的花粉、青春的绿意，随心所欲地制造一些看似暧昧的事件。

从悦耳的鸟鸣中悠悠醒来，清爽的晨光瞬时落满面颊。其时，还有浅淡的雾气缓慢袅绕，鸟的翅膀每拍打一次就牵走其中一缕。当雾气完全散去，看似小巧的鸟鸣却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它们歌唱着，赞美着，仿佛系在树梢上的绚丽春光，在我眼前恒久闪烁。

不远处，是碧波荡漾的江口湖。虽然几幢楼房遮挡了内心的风景，但那咿咿呀呀的桨声、潺潺不息的湖水，却照样穿越空际摇曳而来，时时滋润着心灵的土壤。常常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串鸟鸣从湖面缓缓掠过，诗意的濯洗，青翠的音色，让多少执掌幸福灯盏的优美诗句落地生根。这时候，系在树梢的鸟鸣，更是铺展无限春光的爱心使者。

居身这座小院，屈指算来，恰好已经历四个季节的更迭。除了时刻聆听明净如水的鸟声，少于看见鸟儿们亮丽而轻盈的身影。抬头间，隐约可见三两双翅膀在枝叶背后跃动，它们叽叽喳喳地啄食或对话，让人不忍心过多打搅多么安静的存在。有时候，我会接上满满一盆清水，然后悄悄躲藏起来。很快，它们就三三两两地降落，一番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之后，便放心地围聚在水边，伸出尖尖的喙浅浅啄食那么几下。更多的时候，我看见它们对着清澈的水面，松一松倦累的翅膀，照一照浅黄的身影，充满了雍容与优雅。

“系在树梢的鸟鸣/让无限的美自由生发/当每一滴春光滴落/都能在我的内心/浇灌出无可言说的幸福”———是的，系在树梢的鸟鸣，每天夜里都为我点亮圣洁的灯盏，清晨又催我早早起床，赶上生活这趟忙碌行进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