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牛

一年前的晚秋时节，我受赠了一本文论集——《青草芃芃》，书帙精美、古典端庄，四百余页，厚厚的压在我的案桌前，如崔巍的身影，不时地晃动着我的眼神。当时，MFA国考刚过，接下来还要面对诸多的关隘，心情郁结，如辛卯之春的日本上空——暮云叆叇。然而，“青草芃芃”的春意盎然还是让我的心为之怦动，冬至过后，一切平静下来，于是，从一个莫名的初冬到春暖花开，我嗅吻着芃芃青草的芳香。

“芃芃”，语出《诗经·小雅》，意为“草本茂盛貌”。当今文艺界的“芃芃”是特指——骆芃芃，她是艺术界的女腕儿，如春天的青草，飘逸着温馨的气息，漫漶于文化的国域芬芳之中。

“骆芃芃是当今很有影响力的篆刻家，作为女性益见可贵。她的篆刻雄浑、豪放，刚柔相济，黑白相生，具有鲜明的艺术风格。记得明代有位女篆刻家韩约素，授以略大的印章，则为难的很，认为是要她一个女流之辈去凿山骨！而芃芃则巨章在握，同样地神闲气定，举重若轻，体现了当代女性篆刻家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

书之开篇，当今篆刻魁首韩天衡先生写了这么一段话，我读之良久。我拜学韩先生多年，同门兄弟相交甚欢，能得到韩先生首肯的屈指可数，一个女篆刻家，韩先生能不惜笔墨，总是有道理的。

我在书中读到，骆芃芃出生于书香门第，豆蔻之年便于篆刻结下了不解之缘。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北京荣宝斋招收篆刻创作员时，年仅二十的骆芃芃从众多的应考者中脱颖而出，成了唯一的一名录选者。回首当年，骆芃芃曾经说过：“我的篆刻在考试当中肯定不是最好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当时都比我强，至于为什么会选择我，我想是他们看出了我能坐得住吧”。语辞谦逊，却道出一位篆刻家坚守的禀赋。进入荣宝斋，面对康殷、邓立夫、徐之谦等国内外著名的篆刻家，骆芃芃进入了艺术的新世界，二十五年的精益求精，成就了女篆刻家灿烂的风采，也消磨了作为一名女性最美好的时光。她从艺30年来，治印两万余方，影响远播海内外。

篆刻有序传承以来，女篆刻家队伍廖廓，明代的韩约杰、近代的谈月色，当今的骆芃芃，这是共识，没有人感觉异议。在星辰辉煌的艺术家队伍，正是有了这几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性，才使篆刻这门中国独有的艺术少了些遗憾，多了些精彩。

说到成就，除了篆刻，骆芃芃的艺术编审、篆刻理论、茶学研究、篆刻申遗同样让骆芃芃灿若星辰。仅在荣宝斋的二十五年间，由她编辑的各类艺术著作就达到了惊人的160余部。由她主持的篆刻非物质文化申遗工作，让中国这门古老的艺术成功的走出了国门，为世界所接受。

骆芃芃说：“《青草芃芃》这本书的体例不同于其他的文论集，类别相对多了一些，不是整齐划一的内容”。确如所说，从文札开篇，继之演讲篇、授业篇……洋洋洒洒八大部分，每一部分都倾注了骆芃芃多年的心血。然而，最精萃的还是她的专业篇。古人曾说，读书使人益智，又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当然，赏读《青草芃芃》是读不出黄金屋的，也难寻觅颜如玉的。不过，“开卷有益”的启悟让人明白了更多的哲理：“执着与坚持，对任何艺术都是重要的，篆刻艺术尤其如此。作家可以因为一部小说成名，导演可以因为一部电影而成功，甚至画家也可以通过一幅画作而广为人知。篆刻却不可以，篆刻家想要一夜成名几乎不可能。现在，如果有人要问我的代表作是什么，我只能说我不知道。我的每一方印，如果当时觉得还不错，几天以后就会又不满意了。我的最好的作品我只能说是下一件。”

从辛卯的冬至到壬辰的春分，一个季节的更替，从初冬走进了暖春。《青草芃芃》让我读懂了什么呢？

前不久，偶尔看到余秋雨先生为《富春山居图》而写的《断裂的爱》，有一段话印象特别深：“……诚然，宫廷画院的作品是典雅的，富贵的，严整的，豪华的，细腻的，什么都是了，只缺少‘一点点’别的什么，别的什么呢？那就是缺少独立的自我，因此也就缺少了生命的私语，生命的纯净，精神的舒展，笔墨的洒脱。《富春山居图》正是有了这‘一点点’，便产生了魔力”。

《青草芃芃》的魔力在哪里呢？评论家江山曾经写道：“骆芃芃不仅在方寸之中实现着自己的追求，篆刻艺术在新的历史时期如何顺利转型，是她常常思考的问题。她认为，一方面要不断地发展和建设篆刻艺术的纯艺术性；另一方面，也要拓展篆刻艺术新的生存空间。近几年她在这方面不断地做着推动工作”。

在浩瀚的中华文明中，篆刻只是“小技”，小技近乎于道也只是“小众”。曾有人贬之为“雕虫小技，壮夫不为”，把本属“小众”的篆刻艺术推向大众，推向时代，推向社会，推向世界，融入当代的生活中，融入时代文化的熔炉之中，行进在人类文明的铿锵脚步里，这便是“芃芃”的魔力所在吧！

春天快到了，“青草”更是“芃芃”，坚信“篆刻艺术”自然也会与时俱进，为此，我时常地嗅吻着，豁然开朗：心要静下来，书要读进去，文章立起来，学问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