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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6月17日

“描摹”父亲

 □  李红霞

忽地发觉,我已许久未见到父亲了。脑海中如投影般闪回着父亲的形象,竟然很是模糊;似乎从未刻意端详过他。于是,在遥远的异乡,我凭着记忆和想象,开始用文字为我假想的模特——父亲,构图、“描摹”。

古老而简朴的院落。低矮破旧的土坯房作背景,火红的月季花、繁密的葡萄架作陪衬,一只趴在墙脚假寐的小狗作点缀。父亲定格在画面中央:端坐凳子上,拉着二胡,调剂起农忙的空闲,温馨而亲切,感慨而伤怀。

微风吹起了父亲的头发,花白稀疏,风中打卷,隐隐还露出头皮,如被生活的大手无情薅过一般,令人心疼却又无奈。发黄的老照片中,父亲的头发油黑而浓密,梳着标准的中分,俨然经过精心的打理,显得帅气而英俊。记得我们兄妹有多淘气,曾在父亲鼾声如雷的熟睡中,调皮地揪起他的头发,密密麻麻地扎了满头小瓣,招得父亲一通幸福的嗔怪。现在真想再次操起木梳,为父亲整理头发,可又怎忍心看到他华发垂落的模样。

皱纹爬上额头、刻在眼角、陷入脸颊、堆在脖颈,岁月的刻刀,刀刀重落,毫无怜惜。父亲只能默默忍受,任其在身上慢慢刻蚀。从这皱纹里,我读懂了父亲的艰辛:父亲幼年丧母,童年丧父,无兄弟姐妹。灰色的生活,让父亲性情坚忍,却又暗隐脆弱。皱纹里,我也看到了他的甜蜜生活:他与母亲和和睦睦,他拉扯我们兄妹三人成家立业、成为依靠;看着孙辈绕膝,他笑不拢嘴。皱纹,如道道磁条,刻录着他的岁月留影。

曾经身影挺拔的父亲,如今已然微驼,前倾。握着二胡,已无当年跟着戏班奔走乡里、陶醉操琴的精气神了。听母亲说,台上的父亲正襟端坐,上身挺直,摇头晃脑,颇显气派。可我明白,为了养育我们,父亲曾下过煤窑,在阴暗狭窄的巷道里蜗行;干过工地,扛起沉重的钢筋水泥挪行;常年打柴,背着如山的木柴在深山里穿行。生活的重压,让本就单薄的父亲渐渐弯下了腰,成了一张弓;但他撑起了一个家,托起了一片天。

那双操着琴杆、按着琴弦的手,枯瘦无力,青筋暴突。淡淡的老年斑,看一眼便让我眼窝湿热。这还是那双曾在我成绩下降、调皮犯错时,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敲打我成长的厚重有力的大手吗?这还是那双曾做过木工玩具,打过床铺橱柜,挥起锄头便下地,拿起铲子便下厨的灵活能干的巧手吗?那次扶父亲过马路,他用瘦瘦的手指紧紧扣着我的手,无力且无助,似要将他交给我。那双手,握过了岁月,经历了流年,留给我们的是财富一笔。

还是那件藏蓝色上衣、灰黑色裤子、淡黄色的胶鞋,这俨然成了父亲的标准装扮,多年未变。

只不过衣服已发白打褶,鞋上沾了泥。曾给父亲添过衣服,可他一直以勤俭持家、不讲穿戴的训话来回我。他穿着的几件旧衣,甚至是我们剩下的校服。见过父亲在灯下拿起针线补袜子,见过晾晒的秋衣布满洞,见过给他买的衣服整齐叠在柜里。想给父亲买身衣服,一时竟忘了尺寸,不禁心感不孝和自责。

干裂的嘴唇,没了当年的红润;浑浊的双眼,没了当年的英气;羸弱的身板,没了当年的健硕。点点回忆,忆不尽父亲72个春秋的苦辣酸甜;细细描摹,描不出父亲藏于内心的愁痛喜乐。“描摹”父亲,父亲的形象逐渐清晰,但却感觉一如天下所有的父亲。我想,真该回家去看看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