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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02日

半夜寻亲

□ 李 猛

湖里没几户人家:爷爷奶奶家、北边桥头闸管所老姜家、靠近老姜家的老张家、南边的老孙家。这四家都在大堤西边。大堤东北还有开商店的老丁家。

湖里不像村里家家户户挨在一起,它空旷得很,大片大片的麦田与果园、瓜地把几户人家隔开。要是谁家炒菜发现没有盐,绝不会跑到邻居家去借,因为盐借来了,菜早煳在锅里了。大家很少串门,要串门也是一律步行。

爷爷奶奶从什么时候搬到湖里住的,我记不清了。为什么要离开儿子们,单独到这里安家,我也没弄清楚,只知道住在湖里很寂静舒心。

这片地方就我一个孩子,加上我跟姐姐是双胞胎,很稀罕,所以谁见了我都想逗逗我,捏捏我。其实爷爷奶奶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每家都有个儿子。跟哥哥弟弟们比,我是“常客”。一年当中,有大半年时间住在那里。上学后,逢周末、寒暑假也一定去小住一段时间。按道理,爷爷奶奶应该宠着我、惯着我。可是,关于湖里的记忆最早的一件事却是爷爷奶奶丢下我——

这是后来我在奶奶笑笑哭哭的讲述中隐约回忆起来的。

奶奶屋前有片果园。果园南边,有块瓜田。夏天的夜晚,暖风吹送着果香。蚊子也陶醉得有些欣欣然,它们哼唱着小曲,催我早早地入眠。

爷爷奶奶见我睡下了,心里矛盾不堪。他们计划着夜里扛着锄头、铁锹去瓜田赶前来偷瓜的小野畜。近些天,不少西瓜都被这些无从审判的盗贼糟蹋得七零八落,有的四分五裂,有的内外贯通,有的瓜不熟蒂已落,一摊又一摊鲜红的汁水渗入黄土中,让人心惊,令人心疼。

“小孩他爷爷,你说怎么办?”奶奶问。

“怎么办?猛子睡了,就让他睡吧。”爷爷答。

“那我们去看瓜,他夜里醒了见不着我们他不哭吗?”

“他哭,我们就听到了,你立马回来。”

“把孩子一人丢在屋里,我怪放心不下的。”奶奶叹口气。

“那我们夜里出门时叫醒他。”

后来,不知怎么他们并没有叫醒我,而是偷偷地出门了。

“后来,我醒来,见不着你们,我哭没哭?”我问奶奶。

“我跟你爷爷没听到你哭。”

“那我没哭?”

“你说你哭了。”奶奶眼睛眯起来,看样子她准备笑了。

“噢?”

“你说你半夜醒了,找不着我们,急得直哭。后来,想出去找我们,偏偏门被我们锁起来了,你恨我们不带你出门,还干了件‘大胆事’。”

“什么事?”

“呵呵……”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我隐约想起这件事来。

我半夜醒了,屋里黑洞洞、静寂寂的。没有爷爷带着痰音的呼噜声,也没有大猫有节奏的呼噜声。翻个身,也没碰到奶奶。我心里慌了。一急满身汗。我喊奶奶,奶奶不应,叫爷爷,爷爷不答。我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心里害怕,就觉得他们不要我了。哭啊,哭啊……哭得要死没人理睬,好像也觉得无趣了。可是,干什么呢?

一时想撒尿了。

我抹黑,从床上下来,脚踩到木板上,木板轻轻地弹起来。我摸索着往木板边上移,碰到爷爷的鞋子。爷爷鞋子还在!

这回,我心里有点底了。爷爷奶奶并没有抛弃我,一定是有事出门了。我下了木板,趿上自己的拖鞋。慢慢探路,用脚尖触尿罐儿。半天也没尿罐儿的影儿,我急得东踢西跺。怎么办呢,壮着胆子,开门出去尿吧。可门在外面被锁起来啦,根本就打不开。我便像热锅上蚂蚁一样团团转……可是,人不能被尿憋死!最后,我将尿撒在门后。然后,心里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爬到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你醒了,我们问你门板上湿漉漉一片,怎么回事?你理直气壮地说是你尿的。爷爷问你为什么尿门上。你气呼呼地说‘我总不能尿床上吧!’”

奶奶笑得前仰后合了。

我正尴尬地挠头,不知如何是好。奶奶止住笑,抓起我的手,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说:“我跟你爷爷,又是后悔,又是心疼。打那以后,再也不把你一人丢家里了。”